目前分類:文學創作 (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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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享受公司每年的補助健檢和半天假,我索性又加請了半天,沒有任何計畫,偶爾平常日放一天假感覺很舒服。因為和健檢診所約好九點,手機內建鬧鐘在八點左右唱起宇多田的《Prisoner of Love》,我拉起棉被蒙著頭任性地自言自語說「再睡一下」,只是例行性賴床。五分鐘後,我像是要把身上的瞌睡蟲全甩開般雙腿一屈來個鯉魚打挺,然後順勢前滾翻下床,落地動作穩定紮實,這是近個把月來最完美的起床演出,溢滿心中的驕傲讓我整個醒了。診所離家不遠,約莫只有騎機車十分鐘左右的距離,由於時間相當充裕,我決定仔細地進行盥洗,首先將露得清柔珠洗面乳擠出指尖大小摻水在手掌搓出泡沫,然後確實且溫柔地按摩臉部每一吋肌膚,我很喜歡露得清的香味,喜歡的程度大約和加了白胡椒粉的黑輪湯不相上下。接著刷完牙後,我開始處理一些不守規矩的鼻毛。我曾經在和客戶談話時,不經意注意到他有幾根鼻毛探出頭來,雖然那還不到令人覺得噁心的地步,可是那之後我被「好想拔掉那幾根鼻毛」這樣的念頭干擾,因而完全無法集中精神。這個工作極其私密到幾乎和拉屎差不多,因為拔鼻毛時那歪鼻皺臉的醜惡模樣,除了自己以外恐怕全宇宙沒有第二個人能接受,而安靜的場所也是必須的,我說過就如同拉屎一般,絕對安靜的場所才能拉出條條分明、金黃飽滿的屎,在不該斷的地方斷會讓心情陰鬱很久,錯拔鼻毛也是那樣的感覺。盥洗作業完成後,就是飯後不宜觀覽的糞便採集作業,本來這段我已經在腦中擬好鉅細靡遺的敘述文字,足以讓閱讀者聯想到這兩天颱風過後泥漿土流處處的災情,但為免本文遭站台管理者以「文字低俗不雅」強制刪除,我就直接略過金黃飽滿小屎粒到達採集器前的冒險過程。總之,我就這樣帶著採集物(夠文雅吧)去診所,感覺好像小學時代將蟯蟲檢查紙放在書包中帶去學校那樣彆扭,感覺路人好像都知道我背包裡有採集物。當時班上有小朋友驗出陽性反應,起初只有他一兩個好朋友知道,然後就像水壩擋水牆面逐漸擴大的裂痕,突然間擋水牆承受不住水壓粉碎,集水區下游氾濫成災,蟯蟲小朋友的綽號也不徑而走,就算到現在我回想起那個同學,都會浮現全身噴發蟯蟲的蠕動怪蟲,所以要把秘密告訴拍著胸脯保證守口如瓶的「好朋友」前,一定要記取蟯蟲小朋友不堪回首的經驗。在抵達診所前,我一直戰戰兢兢護著裝有採集器的背包,事情就發生在泊好車準備進入診所所在的商業大樓前。一個頭套粉紅色網狀絲襪、面戴麵包超人面具、身穿亮綠色西裝外套和迷彩短褲,腳踩藍白拖的可疑人士出現在我三點半鐘方向,看我描述得這麼詳實就知道我著實被他的裝扮吸引了,那時我不由得起了陣雞皮疙瘩,然後還順便抖了兩下,就在我遲疑的那一剎那,他一個箭步上前搶了我的背包,同時扔下一顆卡通片中反派常用的煙幕彈,慌亂中我胡亂揮動雙手,似乎推了他一把,可惜在煙霧散去前他已經逃之夭夭。幸好我剛那一推使他踉蹌遺落了左腳的藍白拖,鞋底還寫著搶匪老兄的地址、電話,右下角還以紅色簽字筆註明「拾獲者請送回此地址,感恩!」,我一邊哇哈哈大笑,一邊帶著藍白拖去警局報案,警察書書循線很快就逮捕此名搶匪,隨行記者訪問被粉紅色網狀絲襪套得面容扭曲的搶匪時,他只恨恨撂下一句話:「幹!裡面有屎!」隨後各大報章雜誌、電視媒體紛紛以【歹年冬!搶匪搶劫嗆司搶屎】如此像是繞口令的爛標題當作笑話報導,而我是報導中被害者的事情也跟蟯蟲小朋友一樣不徑而走,自此我的人生因為一顆微不足道的黃金小屎粒被嘲笑揶揄淹沒,呼嚕嚕哇嚕嚕。↑以上兩段是唬爛的↑總之,我到了診所後,便將採集器羞澀地交給櫃臺的年輕護士,她面不改色地把它放到櫃臺邊的紙盒中,然後交給我一個紙杯和類似實驗用的透明試管,不用說紙杯不是給我喝水用的。「廁所在那邊,麻煩你八分滿即可。」她頓了一下,接著說:「如果現在不行的話,待會再給我也可以。」如˙果˙現˙在˙不˙行˙的˙話?一個身體勇健的男性被年輕女性提出這樣的質疑,當然沒第二句話,答案只有一個。只是前晚午夜開始禁食,起床後也已經排過水,我左擠右擰好不容易在出血前湊到八分滿,順利完成任務,保住我男子漢的名譽。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的量血壓、抽血、測身高體重視力聽力等流程,之後我被另一位年輕護士領進門口掛著「心電圖檢查」的小房間,護士臉上的甜美笑容簡直像要滿出來一樣,脂粉未施的雙眼微瞇成兩道完美的弧線,搭配下眼瞼笑盈盈的臥蠶,感覺有種震懾人心的親和力,她關上門後請我取下金屬物品後躺到床上,並將T恤拉高至胸前,我略為靦腆地照做,四肢顯得有點僵硬。「不要緊張,放輕鬆喔,不會痛。」她笑著說,那語氣好像我是第一次打針的小朋友,只差沒用糖果做為獎勵。然後她將電極膏抹在我手腕和腳踝處,瞬間涼到就像擦了面速力達姆,接著在前胸和手、腳部位接上電極,這樣的場景讓我連接到《綠色奇蹟》裡無罪的巨人約翰被處以電刑的畫面,我突然有股想大喊「我是無辜的」的念頭,心臟似乎是個寄生生物,感受到宿主的恐懼而怦怦狂跳著想破體而出。血淋淋的心臟生出藤蔓般的觸手撥開我的胸腔,逐一扯斷它和宿主生命的羈絆,冠狀動脈像失控的水管朝天花板噴灑出一片血霧,我的視線逐漸黯淡,意識像是被絞進碎紙機,條條分明卻怎麼也拼湊不齊,然後故事就結束了…嗎?結束個屁,這又不是變態外星人寄生人類的老狗劇本,在我幻想到心臟怪物意欲染指愛笑小護士前,檢查就結束了。「好了喔,接下來麻煩去照胸部X光。」我道了聲謝,整理好衣服,尾隨著護士到另外一間檢查室外面的休息區等候。休息區成狹長型,裝潢像是老式西餐廳,有準備餐點的吧台和鋪了桌巾的方桌,假如桌上再擺上插有玫瑰花的白色瓷瓶就更具風味了,面西的窗景視野很遼闊,透過渾濁的空氣可以依稀看見柴山的輪廓,但由於是密閉式窗戶,外窗的玻璃污漬層層疊疊,斑駁老舊的隔熱紙浮出許多氣泡。窗戶對面的木質牆面正中央吊掛著一台液晶電視,螢幕上跳動著紅綠摻雜的台股即時報導,下方條狀區塊則輪播著美歐股市漲跌,大部分等候檢查的男女都在聊天或閱報,只有兩個小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緊盯電視著瞧,表情十分嚴肅,但眼神卻顯得分外空洞,好像只是為了把視線釘在某一點那樣。負責準備早餐的歐巴桑每有空檔就會坐到離電視最近的那張桌邊,表情也會針對漲跌多空做出適時的回應,嘴裡不知細碎唸著什麼。我坐在X光檢查室的門外,左前方就是女性更衣室,為了避嫌我盡量直視前方,但眼角餘光仍會不時飄去開開關關的更衣室,裡面以綠色拉簾隔出兩區(或三區,我沒進去不知道),這樣的對話也像放錄音帶般重複。「請問…」很小聲問,「內衣要脫嗎?」「要喔,上半身要全部脫掉,換上這邊的衣服。」護士小姐以正常音量回答,接著拉簾子關上門,然後觸動我的想像力自由遨翔。就在我空轉的腸胃發出第三次抗議後,一個男放射師叫了我的名字,領我到檢查室裡,我依照指示將胸部緊貼著裝有X光片的匣子,不知道是否我的記憶錯誤,房間內燈光相當昏暗,簡直就像恐怖片中常出現的地下密室。他將我的姿勢調整好後,關上門沒多久我的背後發出一陣低沈的巨響,雖說不可能,但我的確感受到X光刺穿身體的異樣感,緊接著耳朵嗡嗡作響,頓時雙腿一軟跪坐下去。(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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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睡夢中醒來,睡了多久夢了什麼都迷糊了,午後陽光斜射在房間裡,窗簾安靜地貼在窗邊,房間悶熱得像蒸籠一般,轉動的電扇將熱氣推送到我身上,黏膩的不適感讓我有些發暈。 我恍神呆坐在床邊,等待精神回到現實裡的那段時間裡,我似乎體悟了什麼偉大的道理,卻在我起身時抖落一地,我只想去沖個冷水澡。 我低頭立在蓮蓬頭下任由冷水灑在身上,冒煙,或許是錯覺,清醒後我才又想起剛拋諸腦後的驚世駭俗的道理,我嘗試回憶初始發想的念頭,那種子裡迸出來的卻是唱著批哩叭啦怪曲調的小丸子,她和噗噗噗的豬太郎繞著我的腦袋打轉,最後得出「…然後世界就因此改變了…」的結論。 我開始覺得水有些冷,於是很快洗好步出浴室走到陽台,花架上排滿了開著豔紫色蘭花的植栽,突然很想看水珠停留在花辦上,便拿起噴水器對著蘭花噴灑水霧,然後滿意地近看花瓣上飽食陽光而閃爍著的水珠,那畫面有種足以將任何負面情緒一掃而空的神奇力量。毛細孔少了汗垢,感覺好像全身被開了成千上萬個洞,極難察覺的風隨意穿梭身體,即使現在躺下我應該還是可以睡唷,我這樣想著。 天空很藍,偶爾就這麼出去漫無目的散散步也很不錯呀,所以我換了輕便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七分褲,穿上AVIA球鞋,連手機也沒帶就出門。 我先到家附近的彩券行無計畫性地買了張電腦選號的大樂透,然後在旁邊的黑糖刨冰店點了碗雞蛋牛奶冰,生蛋黃完整地平鋪在沾了黑糖的冰屑小山頂,那感覺很健康,我不知道,只是這樣覺得。我小心翼翼地翻動盤中的冰屑,將蛋黃和糖漿確實攪拌在一塊,部分無可避免地被推到桌上,雪白的冰屑也漸漸變成可口的奶黃色,我舀起一匙冰,和著夏天的滋味含入口中,去年的夏天我做了什麼呢,前年呢,大前年呢?我邊吃邊像是在訓練記憶力般回溯著。 盤子空了,桌上的冰屑也融成一灘水,我仔細端詳剛買的大樂透號碼,沒有幻想中了頭彩後天天星期天的生活,卻莫名其妙興起那之後我要幹嘛的奇怪念頭,就好像主角初始設定就能力全滿、使用金錢無上限的無聊RPG,到底戶頭裡的存款突然間多了那麼多位數後要幹嘛,比起實際運用的方式,對於那種從未擁有過的心情變化我更加有興趣。 冰店外的馬路一頭駛來白色的捷運接駁公車,我沒什麼猶豫很快付了錢,把大樂透隨意塞進口袋後小跑到站牌邊招手,公車發出沈重的聲音準確地停在公車站牌前,車身因慣性而前後晃動,我上了車從皮夾裡抽出一卡通放在感應器前,隨後嗶的一聲感應屏幕上顯示扣款成功的訊息。車上只有兩位乘客,靠前博愛座上坐了個手駐柺杖、蒼蒼白髮的老伯,往後數第三個座位則有位身穿鵝黃色雅致洋裝的中年女人,她戴著看來名貴的太陽眼鏡,雙手規矩地交疊在膝上的女用肩包,不知在想事情還是看街景。我選擇最後排的座位靠窗坐定,去哪都好,就這麼搭公車兜風也好。 車上冷氣很強,不是那種會讓人舒舒服服打盹的溫度,不過也足夠取笑路上揮汗走路的情侶了,我托著下巴瀏覽窗外熟悉的景色,卻油然而生老書重讀的意外體會,原來愜意地搭公車亂逛是這種心情,如果有帶件薄外套就更好了。 往捷運站的途中上了五個乘客,下了一個,沒多久公車停在捷運站外,大部分乘客都下車轉搭捷運,除了我和那位中年女人,「你們不下車嗎?」司機問,中年女人沒答腔。 「謝謝,不過我還沒想到要去哪。」我回答,司機狐疑地望了我一眼,或許是看中年女人也不一定,熄了火然後對我們說會在這停十分鐘等出站乘客上車,車上會有點悶喔,他說著,然後下車站在行道樹蔭下抽煙。 冷氣停止運轉的空盪車廂異常安靜,窗外景色靜止在捷運站,思緒似乎也跟著嘎然而止,或許應該帶本書才對,我想起房間桌上讀到一半村上春樹的《尋羊冒險記》,主角終於踏上北海道的土地,他到底能否找到那隻背上有星形班紋的綿羊,到底那隱藏了什麼意涵呢? 在我試著融入故事情節的時候,我發覺中年女人轉頭看著我,稍微猶豫了一下才說:「請問,你為什麼不下車?」 我對陌生人突如其來的搭話有些意外,但還是禮貌性回答說:「我還沒想到要去哪。」 「你剛有說。」那妳還問,我暗忖,但臉上還是掛著微笑。「可是,沒有更深入一點的理由嗎?譬如說,心情不好之類的。」 「呃,這個嘛,倒是沒有,只是很字面意義的沒有目的地。」 「是嗎,那,抱歉!我只是好奇問問。」她不太好意思地回答,然後轉過頭去。我總覺得她想要我回問她不下車的理由,但是我沒有和陌生人談心的念頭。 「可是,」她又側身開口說:「你不好奇嗎?」 「關於什麼呢?」我裝傻,期望她能知難而退,但結果沒有。 「關於我不下車的理由。」我有種杯中咖啡被撞翻濺了一身的感覺,而且很顯然她是故意撞來的,我沈吟了一會然後決定聽她說,反正就當作聽廣播。 「如果妳想說的話。」話才說完,她就像溺水的人抓到浮木般很快換坐到後排座位的另一邊,我被她的舉動弄得有點後悔起來,希望不要惹上什麼麻煩才好。 「其實我是要去看心理醫生。」她注視著窗外像自言自語般說道,音量恰好能讓我聽到,我也配合她自顧自將目光投向窗外,司機嘴裡叼著煙講手機,好年輕的司機先生喲,總覺得公車司機該有一定的歲數。 「只是我很怕,我從沒看過心理醫生,是會像電影裡躺在診療椅上被催眠嗎?我會不會說出怎樣不堪的話,你知道,就是被藏在心裡黑暗角落的那些,不能告訴別人的那些。所以我想先試著說給什麼人聽,如果是沒有任何交集的陌生人就更好了,至少會讓我感到並非錯口透露秘密的安心,所以能夠這樣像演練般說一遍,我會很感謝的。總之,我還是從頭說起好了。」 她出身家世背景相當優渥的望族,出色的長相加上表面上乖巧聽話的個性,成長過程十分順遂,但卻也因此養成自我壓抑的習慣,即使遭到無禮冒犯,她所能最嚴厲的回應也不過「你怎麼可以這樣!」,所幸她大部分的人生都被眾人捧著保護著,康莊大道外的荒煙蔓草藏著些什麼,也與她毫無干係。 高中自某所私立貴族女子學校畢業後,便被父母送到英國修讀文學,因為從未獨自在外生活過,母親(她這麼稱呼)還特地在當地雇用了一位老婦照顧她生活起居,但沈默寡言的老婦對她而言比起洗衣機、微波爐等機器,不過就多了點體溫。異國寒冷而蕭瑟的陰沈冬季讓她首度品嚐到寂寞的滋味,在壁爐前裹著毛毯淌淚思鄉的日子,使她陷入輕度憂鬱,但和父母的越洋電話中,她總用一貫輕柔的語氣故作堅強,只因她認為在電話中哭訴「很失態」,也只會帶給那一端的家人無意義的擔憂。 第一年的冬季即將進入尾聲的時序,她生命中一位重要人物登場,一位貼切適用「寒酸」一詞的台灣留學生,他大她四歲,是另一所學校醫學院的牙醫系學生,事實上他們住在同棟公寓中的同樓層,也打過幾次照面,但僅止於在走廊上微笑點頭的程度,要不是幫傭老婦回鄉一週,要不是她只足夠煮泡麵的廚藝讓她面對滿冰箱的肉品和時蔬興嘆,她也不會硬著頭皮敲他的門。他的出現適時填補了她心裡名為寂寞的空缺,她的出現也開啟了他長達廿多年的疼惜與愛戀。 雖然她的身邊總不乏追求者的身影,華麗的情書和層層簇擁的鮮花未曾間斷,只是他的溫柔卻是無可取代的,他願意就這麼守著她,他的愛是那麼的真切而平順,感覺就像港灣裡的海面,更何況,這樣稱不上轟轟烈烈的愛情才適合她。於是在那年冬天之後五年,他向她求婚,年輕有為的留英醫師背景,勉強能讓他一窺她顯赫家世門庭,終於在眾人祝福中結婚了。只是那算不上修成正果,只不過是理所當然的過程,就好像數數兒,數完了四緊接著就是五那樣不容置疑。 「結婚以後,時間過得飛快,我們生了兩個女兒,才一眨眼功夫,我大女兒也高中畢業到英國去唸書了。」她一口氣簡短說完她前半生的故事,公車已經又再一次回到捷運站,我們依舊沒下車,司機沒多問自個兒熄火下車抽煙。 「去英國?不會是同一間學校吧?」我第一次插嘴問道,她優雅地笑了笑搖頭。 「那是我女兒的人生,我們並沒特別要求她選擇英國留學,而且,我也想希望她能為自己活。」她稍微頓了頓,以一種細不可聞的聲音說:「別為了誰,為了應該怎樣。」 說著她從肩包中找出面紙,拿下太陽眼鏡拭淚,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完整的臉,儘管雙眼因哭泣而浮腫,淡雅的妝容透著股特有的高貴氣質,正如同她規矩擺放的雙手那般經年累月的結果。我一句話也沒說,既沒有安慰,也沒有深入追問她哭泣的源由,就這樣任由她哭了一會。 「對不起。」她將面紙整齊收回肩包裡,然後戴回太陽眼鏡,有些慌亂地說。 「沒關係。」 「你一定覺得很莫名其妙吧?」 「如果妳邊講笑話邊哭,我才會覺得莫名其妙。」她聽罷忍不住露齒而笑。 「謝謝你。」 「不會。」 「你還願意聽下去嗎?」 「如果妳想說的話。」她點點頭,收斂笑容繼續對著窗外說。 「才最近的事而已,我朋友開了間精品店,特地辦了場開幕酒會,邀了許多達官貴人參加,一般我不喜歡參加那樣的宴會,只不過礙著朋友的情面,只好過去虛應故事一番,你知道,那類場合就那樣,就好像戴著笑臉面具一樣很累。」 「去才沒多久我就厭了,自己端了杯雞尾酒坐在角落沙發,正出神也不曉得想些什麼白日夢,他就出現了。其實他和席間西裝筆挺的男士一般,起初我還因為被打擾的清靜而感到不快,可是沒多久,他詼諧的談話方式、端莊禮貌的舉止讓我慢慢卸下心防,聊起一些家常話題,或許和我喝了約莫四五杯雞尾酒也有關吧,總之那天我特別放得開。他是個外銷電子零件的中小企業主,歲數和我差不多,已婚,有一個剛上高中的獨生子。後來聊著聊著發現彼此對於古典樂和文學造詣旗鼓相當,但那時已是宴會終場,我們道別時他塞給我一封整齊交疊的白色餐巾。」 「我打開後,餐巾上他用漂亮的字體寫著『妳是夏日午後春神捎來的美麗詩篇』,也留了他的電話和電子郵件信箱,那時我心跳好快,慌亂中把揉成一團的餐巾塞進包包,連跟朋友打聲招呼都沒有就離開了。我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我是指心境上,可是我覺得好有趣喔。」她這麼說,嘴角卻掛著幾近酸澀的笑容。 「那天以後,我們每天都透過電子郵件通信,呵呵,應該說通詩更為貼切,有時候是自創的,有時候他也會抄徐志摩寫的情詩,如『我是天空裡的一片雲,偶爾投影在你的波心』這類流俗的文字。我們每次見面,總會聊聊最近聽了哪首曲子、讀了哪本書,雖然我們連手也沒牽過,但我感覺到他和曾過往我生命的男人不同,呃,就算是我先生…每回和他接觸我總感覺我又回到那年在英國的冬天,我瑟縮在毛毯裡在壁爐前取暖,火光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我才赫然發現,即使經過了這麼多年,那寂寞的影子仍在,我先生並沒有能夠抹去,原來他才是缺失的那塊拼圖…」 「當我慢慢認清自己的心情,還在衡量天秤兩端的愛情與家庭孰輕孰重時,他就已經做出決定,兩天前的這個時候我們約在這路公車上見面,他正好就坐在你現在的位置,而我坐在這。我依約帶來那點燃火花的餐巾,他在上頭寫了什麼交給我後就下車了。」 她說到這,彷彿要做出個結論般問我:「你覺得是否曾經擁有就夠了?就可以滿足了?」我不置可否兩手一攤回答:「這得問妳自己。」 「可是我不想忘記!」她突然變得激動起來:「我不想這麼快就結束!我活了四十幾年,一直都順著別人搭好的階梯踩上去,沒有人告訴我階梯的終點有些什麼,我又為了什麼走下去,如果現在有人揭穿我這一生不過是楚門的世界,我也相信,也能夠坦然接受。現在好不容易我有想要牢牢抓住的念頭卻又稍瞬即逝,就好像吹熄生日蠟燭後打開燈,才驚覺身旁空蕩蕩的,好寂寞…」 公車第三次回到捷運站,司機熄火下車抽煙,她肩膀顫抖著發出細微的啜泣,我同樣不發一語看著樹蔭下的司機,心裡想著:「他一天到底要抽幾根煙啊?」 最後,她擦乾淚拿出化妝包補妝,離去前從肩包中拿出折成小正方形的餐巾給我,「這東西可以麻煩你幫我處理掉嗎?」她說。 我點點頭收下,她道謝後便下車了。 「這不是你剛上車的地方嗎?」我按了下車鈴走到司機旁時,司機這麼問我。 「是啊。」 「這就是你想去的地方?」司機打趣地問。 「是啊。」然後公車搖晃著停在之前上車處的對街,我下車後目送公車離去。我想起口袋裡的餐巾,回家拿了打火機上頂樓,在折成小正方形的餐巾一角點火,隨著火焰竄起,深灰色的濃煙往天空捲去,像是要完成某種神秘儀式般,我站在一旁雙手插在口袋裡注視,眼見火焰漸小我突然驚覺口袋中應該還有一張大樂透,才趕緊用腳踩滅火焰,果然大樂透殘餘的一角就埋在焦黑的灰燼中。 我有些懊悔地搔搔頭,明明應該消失在空氣中的投注號碼,此時卻清晰地像跑馬燈一樣反覆重播。 圖片來源:http://gysilence.blog.sohu.com/6011174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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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來覆去的夜晚。 我突然想起傑瑞說,天花板常會傳來彈珠彈跳的聲響,我聽過,咚地咚咚咚,我還曾經因此對著天花板那一頭怒罵。 「蓋房子的時候為了測量是否水平,工人會放彈珠測試。」 所以那些彈珠忘了拿出來嗎?不過不是有水平測量儀嗎?幹嘛要放彈珠這麼多餘? 「通常他們會多放幾顆,給天花板裡的小鬼玩。」 這句話讓我寒毛直豎,側耳注意是否有咚地咚咚咚的聲響,一分鐘兩分鐘過去,什麼也沒有,只有虛空的聲音。或許你要問,虛空聽來是怎樣的,但我也說不來,當什麼也聽不到時,腦袋裡會自發性傳來一種很深邃的,幾不可聞的微細。只要你刻意挖掘,漸漸的會變成轟然巨響,像是從前三台深夜節目結束後,沙沙沙黑白交錯,卻怎麼也找不到遙控器關閉。 好像天花板裡的小鬼也盯著我,而且不只一個。 翻來覆去的夜晚。 回過神時,我已經站在離家不到一百公尺的黑輪攤,手裡還拿著叉著蘋果的金屬叉子。黑輪攤沒客人,老闆就坐在攤位旁盯著小電視看,好奇的眼神偶爾會飄到我身上。 「老闆,現在幾點?」我問。老闆低頭看著手錶,然後用低沈的嗓音回答:「快一點了。」 「你都擺到那麼晚?」 「不一定。」 「今天人比較少喔。」冬天時我還滿常來光顧,老闆大概對我沒印象,每次我都固定吃兩隻黑輪、一隻豬血糕和一隻烤黑輪,比較餓的時候會切盤香腸,黑輪湯也固定喝兩碗,有時候我會懷疑我是為了喝黑輪湯才吃的,因為那味道很特別,加了記憶片段的佐料。 即使知道裡頭摻了多少的味精,還是會被巷口充滿朝氣、冒著裊裊白煙和陣陣香氣的攤子吸引,而放逐自己沈溺於微弱的幻想中。 「比較熱吧!我也差不多要收了,你要吃什麼自己拿,烤的料沒有了。」他邊說邊望了我手上的蘋果一眼。 「其實我不是來吃黑輪的。」老闆露出疑惑的表情,我低哼了一聲甩掉叉子上的蘋果,以一種刻意裝出來的低沈而為為顫抖的音調說:「我要搶劫。」 老闆啊了一聲,摸摸下巴打量了我一番,「今天收的錢大部分都交給我老婆帶回家了,我猜這裡只剩一千三四百塊零錢吧。」老闆這麼說,還將腰包裡的零錢全倒在桌上給我看,叮叮噹噹。 我沈默著沒說話,老闆便仔細地數起零錢來,我拉了張凳子坐下等結果,剛甩掉的蘋果沾了污漬和沙粒掉在水溝蓋上,看來是不能吃了。 「一千四百二十六元,沒錯,我只要憑重量就可以知道金額。」老闆顯得很得意,鼻子噴著氣說。 我拍手,老闆愈發得意起來。 這時巷子裡走來一個提著鍋子的歐巴桑,「你先等等。」老闆對我說,也不等我回答就俐落地將攤位上剩餘的黑輪、豬血糕、菜頭、魚板全揀到鍋裡,然後一杓一杓將黑輪湯填滿剩餘的空間。 「你不擱留歸支厚這個少年仔?」歐巴桑指著我問老闆,義氣,這就是義氣吧。 「他不是來吃黑輪的。」 「我改變主意了,放幾支回去,呃,兩隻黑輪、一隻豬血糕,豬血糕不要太軟,謝謝。」我說著,然後向歐巴桑道謝。 歐巴桑付了錢離開後,我和老闆又回到剛剛的話題。 「剛說到哪?」老闆問。 「你只要憑重量就可以知道有多少零錢,很厲害,我也拍過手了。」 老闆清咳幾聲,像是要演說前清喉嚨,「所以,你還是要搶嗎?還是要吃?」 「我要搶黑輪。」 「兩隻黑輪、一隻豬血糕?」老闆很精細,還把數量算出來。 「還有兩碗黑輪湯,可惜沒有烤黑輪了。」我補充道。老闆笑笑,盛了碗湯放在我面前,然後戲謔地問:「憑什麼?叉子?」 「我很認真,吃完我不會付錢,這是男子漢的約定。」氣氛一下劍拔弩張起來,至少我有這麼感覺到,「尊嚴是我的武器。」 「…尊嚴可以殺死我嗎?」老闆說著,挺起胸膛,像是要表示什麼,可惜我只注意到胸膛下方的大肚腩。 「我啊,」我在黑輪上淋上蕃茄醬和醬油膏,「這輩子做過最壞的事,大概是高中時無照駕駛還闖紅燈吧,學生時代功課也還不差,說我搶劫十個親友九個不會相信。你想,今天我只為了兩隻黑輪、一隻豬血糕搶劫,卻從此成了搶犯,我豈不尊嚴掃地?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老闆點點頭,表情卻不太認同的樣子。 「驅使我想搶黑輪的原因,這個嘛…」我三口併兩口吞下豬血糕,那黏稠的口感讓我語塞,趕忙喝了口湯,「也就是說,我想幹些出格的事,什麼都好,但總要特別點,搶超商太普通了,你知道,至少搶黑輪攤從沒聽過,還只搶了…」 「兩隻黑輪、一隻豬血糕。」老闆接口,我哈哈大笑起來。 「還有兩碗黑輪湯,可惜沒有烤黑輪了。」我再次補充道。 老闆看著我吃完剩下的食物,突然起身說:「好!我就回去拿串黑輪片,就烤給你吃!這是男子漢的搶劫,絕不能留下遺憾!」 我對於老闆的舉動感動莫名,然而在他騎著小迪爵離開後的五分鐘,我感到累了,搶劫黑輪攤的事情就這麼算了吧,我在心裡盤算著。 幸好口袋裡還有足夠的銅板,我自個兒從老闆堆在桌上的零錢中找錢,然後在哈欠聲中回家去上。 蘋果仍無辜地躺在水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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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眼的那個瞬間,一片空白的思緒似乎閃過什麼,像是打火機噴發出的火花之類的,瞳孔會因為那一閃忽然收縮,卻隨即恢復。 如同往常一般的早晨,連每天固定賴床五分鐘的時間都精確計算,因此鬧鐘時間設定提早五分鐘,翻下床後,洗臉刷牙盥洗日復一日的流水帳,開啟了,昨天、今天、明天。 喝完500CC老媽打的蔬果汁,面無表情地出門。說起來,那杯呈淡橄欖綠的渾濁飲料,到底包含了什麼一點也不清楚,「有…,總之維生素A,B,C,D,E…都有。」老媽曾經說過幾次,然而記憶中剩這樣的片段。就像從小到大,她為我的人生所承擔的一切,我就只是接受而已。 老媽總愛念我佛堂就設在每天出門必經的客廳,卻怎麼也不捻香祝禱後才離開。其實她生病難過躺在床上時我會跪在佛桌前祈求,老爸手術前我凝望著佛像自言自語,老哥為婚姻和爸抗戰時我也說給菩薩聽,但那都是我一個人,她不知道祖先神明已成了我最後不得不的精神慰藉。 天空烏雲滿佈,很沈重的感覺,蓄積的雨水就好像隨時會穿透雲層傾洩而下。到公司的路線總共有三條,我選擇自以為的那‧條‧捷‧徑,如同在urmap.com規劃路線,電腦會自動找出最短里程路徑,但不一定是實際上最佳路線。 有時候路上的號誌燈變化可以決定我一天的心情。 如果路上都很順利,所謂的順利,即幾乎沒有停紅燈,或是等待時間都很短。這樣的話,心裡就會油然而生「Today is my day.」這句英文,而且奇怪的是,每次都是英文,絕不會是「今天是我的幸運日」這樣彆扭的中文說法。 或許這是某種自我暗示也不一定,人總是這樣啊,例如星座,小時候因為家裡過農曆生日,我錯認自己是天秤座,但當時看過星座書總覺得自己是道地原味的天秤男,發現自己是射手座的事實是很久之後了。 例如工作,時間久了真的會以為自己安於現況,但事實上呢? 我習慣在路上,在腦中快速瀏覽今天的行程,A客戶幾點要來分行處理事情,午餐後要去拜訪B客戶,下班前的業務會議…,有朋友說我這樣騎車分心很危險,但說實話我摔車總出現在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更弔詭的是,騎車速度越快我的思緒越清晰,情緒也越高昂。 騎到光華路和五福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我正在模擬和B客戶的談話內容,一個詭異的老頭進入我的視線範圍,我不由得掀起抗UV的安全帽鏡片,皺起眉歪著頭盯著那老頭看。 到底是哪裡詭異呢?或是應該說那像是老頭是合成在背景上的,而且是技術極差的,胡亂貼上的那種,一眼就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滿臉皺紋、皮膚黝黑到像是拾荒的流浪老頭,地中海禿的頂上灰白毛髮雜亂無章,久未整理的鬍子幾乎得用除草機刮除,只是眼屎滿溢的雙眼卻那樣炯炯有神,散發著喜悅的光芒。 形容至此,可能你會說,那不過是個熱愛拾荒工作的老頭兒。 真正讓我目不轉睛的,是你口中熱愛拾荒工作的老頭兒,竟穿著純白無暇的芭蕾舞衣,我對芭蕾舞並無特別研究,但低胸細肩帶上衣加上蕾絲邊蓬蓬裙和白色絲襪,以及老頭腳上那以點點亮片點綴的舞鞋,原本應該讓人啞然失笑的畫面,我卻只是呆立當場。 芭蕾老頭,姑且這麼稱呼他。他並不是停在路邊,也沒有像一般拾荒者拉著手拉車,而是像專業芭蕾舞者般旋轉、掂腳、飛舞著前進。我說過,我對芭蕾舞並無研究,但看著芭蕾老頭的舞姿,你就會自然而然相信他流暢的動作都是嚴格訓練中養成的,耳邊也迴盪起天鵝湖悠揚的樂聲。 我熄火將車停在路邊,尾隨著芭蕾老頭,他重複著旋轉、掂腳、飛舞的動作,儀式般一點也不馬虎,就像個三跪九叩誠心拜佛的信徒。他沿著五福路往文化中心而去,明明那麼引人注目的怪異行徑,路過的行人卻視而不見,和我們擦身而過。我確信他不是鬼魂,因為他腳邊的影子正隨著他旋轉、掂腳、飛舞,且少數路人仍會駐足觀看,雖然沒多久便會離開,踏上他‧原‧本‧的‧道‧路。 靠近文化中心正門時,雨突然落下,所有行人在驚呼聲中散去,芭蕾老頭在驟雨中原地旋轉,像個被用力甩出的陀螺般,身上的水珠因離心力四散。 我突然想起最近為四川震災募款的慈濟人,拿著募款箱在街頭九十度鞠躬,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為了幾千里外素昧平生的災民,是怎樣的心情呢? 想著想著,我也不由自主跟著那聽不到的樂聲舞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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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電腦開機完成,什麼事也沒發生,我狐疑地看著年獸,牠也報以一臉狐疑說:「你看我幹嘛?你的電腦有問題嗎?」 「不是應該變出些什麼魔幻特效嗎?或是閃耀著異色光芒之類的。」我有些失望。 「你以為我是哈利波特嗎?等一下,」牠說著左邊肉翅化成一筒管狀吸塵器,彎曲著對準肛門嘴,然後發出嗡嗡嗡的聲音,像是要吸出些什麼來,牠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起來,頭一次從牠的眼神中讀出感覺—痛苦,搞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咚地一聲吸到了什麼,牠將吸塵器末端旋下來,一個隨身碟掉了出來。 「裡面有一個安裝執行檔。」牠將隨身碟遞給我,儘管看起來不像泡過屎尿,我還是抽了張衛生紙仔細地擦拭一遍,接著才接上電腦執行安裝。 我照著程式步驟進行,同樣出現了安裝說明和是否同意選項,我不假思索地點選同意並按了「下一步」的按鈕。 「喂!你都沒在看說明的嗎?」牠提醒我,可是畫面已經開始執行。 「應該看嗎?」我有點緊張地問,「靈魂會賣給魔鬼?」 「不會,反正這安裝程式是不可逆的,沒看就算了。」 「真的不會怎樣?」我看著安裝進度的百分比增加著,有些不安地問。 牠遲疑了幾秒鐘才回答:「不會,大概,因為你是第一個沒看說明就安裝的,所以我也不確定。」 「那說明內容寫什麼?」 「誰會記那個,最好比爾蓋茲背得出微軟所有的程式說明。」我苦笑著,既來之則安之,沒多久電腦跳出安裝完成的對話視窗,桌面上也多出一個捷徑圖示,感覺很像是抄襲的Media Player,圖示下方顯示Life Player7.2的字串,媽的,好遜的名稱,我偷偷取笑著。 雙擊圖示後,同樣出現一個很類似Media Player的面版和操作介面,沒創意非常至極,微軟已經普及到這種程度了嗎? 「下方的時間軸代表你的生命歷程,」牠指著的地方顯示著27年2月15天6時28分37秒,「右邊窗格是重要事件列表。」 我拉動捲軸,列表裡第一則是誕生,最後一則是遇見年獸,牠邊看我瀏覽邊繼續說明:「你可以拉動時間軸選擇時間點,或者直接選擇任何一則重大事件。你可以播放事件發生當時前後十分鐘的預覽畫面,很貼心的設計吧。」 「這有什麼功能嗎?」我指著面版上方的預設條件鈕問。 「這可有趣了,你選擇特地事件後,可以預設想改變的條件,那麼就可以…」 「可以預覽改變後的狀況?」我幾近大喊著問,牠被我嚇了一跳,有些不快地點頭,「哈哈!那我不就可以調整出最佳人生?」 「別傻了,同樣只能預覽事件改變前後十分鐘。」我失望地抱怨起這程式的缺失及不人性化,牠聽完補了一句:「不過,這程式有漏洞可鑽。」 「什麼漏洞?」 「自己試試看。」牠平淡地回答,我聽完沒好氣地續問:「那麼,我有多少時間可以選擇?」 「基本上,你想多久就多久,現實的時間是被凍結住的,直到你完成選擇的那一瞬間實際也只經過萬分之一秒,當然啦,如果你想永遠沈溺於過往回憶也可以。」我聞言點選電腦右下角的電子鐘,果然時間靜止在四點六分,查看手錶、鬧鐘以及手機上面的時間也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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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真的有年獸這玩意兒。 不是中國民間故事,而是貨‧真‧價‧實的年獸。 相傳年獸頭長觸角、頭如猛獅、身如壯牛,且凶猛異常,長年居住於深海之中,除夕夜才上岸吞食牲畜傷害人命。每到年獸出沒時刻,人類便逃往深山避難,經過長久觀察人們才逐漸發現,年獸害怕紅色、火光及吵雜的聲響,因此年節期間張燈結彩、燃放鞭炮、大聲互道恭喜才漸漸成為習俗流傳下來。 故事的景象,透過一頁頁圖畫書精美的圖片,存放在貼著「永久,不可抹滅」標籤的那封記憶資料夾中,只要聽到或看到「年獸」,就會反射性地自動播放,就像跳樓十之八九都會腦漿四溢、死狀甚慘一樣,沒有商量的餘地。 但從那天晚上起,我刪除了那個檔案,並新增了一個截然不同的內容,是從貨‧真‧價‧實的年獸那,聽來的。 是夢嗎? 如果是,那也是個美麗的夢。 今年的除夕夜,很冷很冷,騎車的時候寒風會從肉眼難以看見的縫隙鑽入,像是被人用細如髮絲的冰針刺著,數以千萬支唷,無論你如何討饒,他連眼也不眨一下,毫無感情木然地看著你痛苦掙扎。 姊今年缺席了,得等到初二歸寧才能見到她,其實也沒什麼特別惆悵的感覺,姊夫是個好人,雖然不帥也不多金,可是他是個好人,這就夠了,更重要的是他很愛姊,他的家人也對姊很好。相戀十年,雖然偶而還是會吵架怡情,只是你知道,吃芝麻哪有不掉燒餅的,這樣的歸宿很平凡,沒有轟轟烈烈的過程,又如何呢?又不是要演法櫃奇兵,那麼刺激要幹嘛? 家裡三個小孩,都住在不同地方,台北、台中和高雄各一個,非常合理且有效率的分配,就像台灣人總愛把錢分存在很多銀行,150萬的存款保險是心理上的承受極限,銀行倒了我也不會虧,大家總是這麼想的吧,只是真正的傷害其實都是間接的,像白蟻啃食樑柱般。 除夕夜晚餐過後,我和高中同學去錢櫃唱歌守歲,十多年了呢,很神奇地大家見面仍舊像當年高中時,淨說些沒營養沒建設的渾話,還老愛聊翻到爛的愚蠢舊事。等到這些都講完了,才開始更新同學間狀況,誰訂婚了、誰結婚了、誰分手了、誰在哪工作、誰怎樣怎樣,今年比較特別的是,小孩的教育問題竟然也成了話題之一。 「我希望我以後生兒子,」一向搞笑的阿勇一反常態說:「不然生女兒厚,要擔心會不會上國中就被壞男生拐去,未婚懷孕什麼鬼的。」 大家聽了一陣嘻笑,直說他想得太多太遠,生兒子還不得擔心他去拐別人家的女兒,我想著,要擔心的事、想重來的事、得計畫的事,一籮筐一籮筐堆積著,人總是這樣哪,生活即修行一點也沒錯。 我們聊得很晚,聊到大夥眼皮沈重得像吊了數十斤豬肉才散,凌晨三點半。 回到家的時候,靜悄悄的,連腳步聲聽來都像是轟天巨響,整間屋子瀰漫著睡意,距離暖烘烘的被窩只有幾步之遙,我躡著腳溜進房間,脫下眼鏡、換了衣褲鑽進被窩,正準備將自己裹在棉被睡他個地老天荒。 叩、叩、叩。 什麼聲音?我環視了房間一遍,發現窗戶外的花架上有團不尋常的黑影,是盆栽嗎?我記得那兒有個盆栽,大概是被風吹倒了吧,我想著,其實我壓根不想起身察看,好冷好冷,好睏好睏。 叩、叩、叩。 討厭哪!該死的盆栽別鬧了,我極不甘願地起身開了燈,戴上眼鏡打算好好教訓盆栽,不過,仔細一看,在花架上吵鬧的不是盆栽,那到底是…? 我歪著頭盯著那‧東‧西,莫名其妙的,超乎邏輯的,某種生物,嗎?該怎麼形容呢,籃球大小、像是人類的頭臉,兩隻眼睛異常地大,原本黑瞳的部分成了純淨無暇的白色,眼白卻呈現暗紅色,細長的睫毛上刻畫著連整型醫師都會讚嘆的完美雙眼皮,眼袋則是左邊三層、右邊四層;鼻子非常不妥協地巨大,但毫無疑問那的確是人類的鼻子,只是從鼻孔中延伸出來,掛著兩束鼻毛,閃亮的程度幾乎可以拍洗髮精廣告了。 看著那滑稽的生物,我不禁泛出古怪的笑意。 接著再看,竟然沒有嘴巴,至少在所謂的臉上沒見著,兩邊眉骨處延伸出膚色片狀物,覆蓋在原本耳朵的位置,是耳朵吧,我猜想;頭頂長著球狀透明的器官,呈現和眼睛相同的暗紅色,而那器官兩旁則有兩支觸手,其上各有三隻手指,指腹處的吸盤吸附著玻璃。 叩、叩、叩。 從不知哪兒生出一隻壯碩的人類的手,敲著玻璃,目不斜視地直盯著我瞧。這生物完全在我邏輯範圍外,判斷能力失效,牠並非表現出青面獠牙的兇狠樣,然而請告訴我,大半夜的房間外的花架上這亂七八糟的肉球,敲打窗戶意欲何為?是想進來避寒,還是進來泡茶聊天呢? 我大著膽子靠近窗戶,窗戶並未鎖上,以牠那支手的力量要推開應該是輕而易舉的,是因為沒發現嗎?我們就這麼互望了一陣子,原本詭異的恐怖感也慢慢消退,而他則是規律地每隔一段時間便敲打一次,叩、叩、叩地三響,不多也不少,像是在施咒般。 終於,我深吸了一口氣,先鎖上房門後(以防牠在家裡到處亂竄)我開了窗戶,一股冷風撲上臉來,等到窗戶開到足夠進來的大小,牠禮貌地向我點了個頭,便從下巴生出一隻五趾足來,中趾長得最大,反而像是大姆趾。牠就著麼一蹦一蹦跳進房間裡來,跳上我的書桌,原本的獨腳縮進去,後腦杓延伸出一副犬類的身體,但卻只有背脊處有毛,兩旁則長著一對沒有羽毛的肉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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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滷蛋星人!」 學校有三堂匪夷所思的通識課,分別是「滷蛋星人研究」、「滷蛋星人再研究」和「滷蛋星人終極研究」,聽起來就像是來騙鐘點費的,但我喜歡教授在課堂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搞怪論調,還有那些來源不明的數字及圖表。 頭一次上課,一個怪大叔背著亮紅色的Jack Wolfskin登山背包走進鬧烘烘的教室,不發一語坐在講台旁,逐一瀏覽每個同學,大家見他沒有出言制止,更加肆無忌憚地聊起天來,他卻只是自顧自從左邊外套口袋掏出一支小型望遠鏡,右邊口袋拿出塊啃到一半的波蘿麵包,邊吃邊用望遠鏡重新掃視所有人,鉅細靡遺地,感覺似乎可以看穿女同學的胸罩樣式,這般奇異的舉動讓大家頓時鴉雀無聲。 吃完麵包後,他將望遠鏡放在講台上,從背包中拿出一疊問卷發給大家,裡頭的問題都是些荒誕不經的怪問題,唯一的共同點是都和滷蛋有關,例如「你吃滷蛋會從尖的那端還是圓的那端開始吃?」、「你會用滷蛋漱口嗎?」、「吃滷蛋你喜歡沾哇沙米還是配洋蔥?」,拿到問卷後只見所有同學面面相覷,遲疑了好久才開始回答,我則是失神想著這怪大叔在玩啥花樣,直到他要求交卷時我竟連一題也沒寫,於是我臨時起意在上頭寫了個大大的「鬼扯!」,反正只是堂補學分的通識課,我毫不在意地交了卷。 剩下的半堂課,他開始檢視所有問卷,教室裡瀰漫著詭異的氣氛,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份不知所云的問卷能看出個什麼鬼。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前十分鐘,他面色凝重地站起身來,隔了一會才說:「班上有個滷蛋星人,可能,很可能。」此話一出大家頓時譁然,嘻笑著互指對方是滷蛋星人。 我冷笑一聲,低聲向旁邊的同學說:「我看最有可能的就是這個怪大叔…」 怪大叔又接著說:「剛剛交回來的問卷是不記名的,裡頭有一張問卷完全沒作答,只寫了鬼扯兩個字,」大家聞言又是一陣轟笑,「我很好奇這位同學的心態,如果他能在大家面前自己承認,那麼這堂課我直接給他90分,而且這學期想來就來,不來我也不會記他缺席,不過呢,要罰他擔任班長的職務。」 這麼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媽的一定有鬼! 就這麼一遲疑,教室裡把義氣當飯吃,冒名頂罪的人像雨後春筍一樣從人叢中站起來,看來這輕鬆入袋的兩學分很誘人。我一度想站起來大吼:「媽的!這票是我幹的!想搶我的學分?仆街去吧!」但我還是咬舌忍住了,非奸即盜,非奸即盜! 「哇,這麼多人承認?那只好來場滴血認親…,不是!對筆跡認人!」怪大叔讓認罪的人在白紙上重寫一次,我就不相信這些死仆街的能寫得跟我完全相同。就在準備開票前,又有三個呆頭假裝皤然悔悟,交上寫了鬼扯的認罪狀。 就這樣,這場沒有真凶的測謊大會跨越中間下課時間,都沒有任何人離開,反而又多了一些湊熱鬧的閒人。怪大叔翻閱著那些意圖冒充我筆跡的贗品,終於最後一張也看完後,他站起來點了個陌生的名字,是個企管系沒有脖子的胖豬頭,媽的!這死豬頭真的跟我寫得一樣? 那豬頭噴著氣,左搖右晃吃吃笑著走到台前,怪大叔拍拍他肩上的肥油,示意他稍等一會,隨即離開教室。約莫十分鐘後,他又回到教室,尾隨著一位細肩帶短裙辣妹,胸前霸王級車頭燈呼之欲出,男性特有的辣妹評等機能敏銳地運作起來,妝容豔而不俗,身材穠纖合度,衣著肉隱肉現,整個是辣妹中的辣妹,極品啊! 重點是,這辣妹跟怪大叔是什麼關係?根本是天上的雲彩和地上的屎打不著一塊,就在班上所有男性將注意力集中在辣妹胸前的深溝,怪大叔發話了:「這是我的助教,班長,以後要麻煩你們倆多幫忙啊…」話未說完,那企管系豬頭已經完完全全蛻變成一隻淌著口水的祭祀豬,一想到以後那辣妹要忍受滿腦肥腸的傢伙,我再也管不住心中的正氣。 「教授,是我幹的!」我說著走到台前在黑板上寫了龍飛鳳舞、意境高遠的鬼扯,和蒼勁挺拔的驚嘆號,照著我在問卷上的字樣放大250%,然後對著一臉痴呆的豬頭說:「好同學你有義氣!可是我不能讓你蒙受不白之冤!」 怪大叔滿意地笑了笑,接著抽出我那份原稿給大家傳閱,果真是一模一樣。那豬頭看了眼到嘴的天鵝肉,忿忿地回到座位,其他男性也對我投以既羨慕又嫉妒的眼光,我在心中喝采著享受這粉紅色的榮耀。 但這份榮耀,只維持了一分鐘。 一分鐘後,那辣妹跟怪大叔領了張千元大鈔就離開了,我錯愕地呆立當場,感覺到我的守護神正在教室外搖頭嘆氣。怪大叔送走辣妹後,便拉著我向全班宣布說:「這位才是我們的班長,也是提過疑似滷蛋星人的同學。」 耶?!怪…大…叔你說啥?!所有同學都笑了,連同教室外看熱鬧的人,尤其是企管系豬頭笑得更是開懷,我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轉起來,怪大叔靠過來在我耳邊說:「想跟我鬥?死小鬼,門都沒有!那辣妹是我剛去隔壁班花一千元請來的。」 「你!你陰我!」我臉抽筋著說。 「陰你又怎樣,不過你還真能忍啊,哈哈哈…」 「你怎麼知道我是男的?」 「猜的啊!年輕人,男人要學著用上半身思考。」就這樣,我臉色蒼白地被笑聲淹沒了十幾分鐘,怪大叔則鼓動大家拍手慶賀他的詭計得逞,那天之後我在學校名聲大噪,但卻沒人記得我的名字,因為所有人都叫我滷蛋,跟我講話會刻意裝作聽不清楚,且三句話不離滷蛋星,每天都會有人問我什麼時候回故鄉。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滷蛋星人,我開始深入研究,也極不情願地和後來稱之為滷蛋教授的怪大叔有了較密切的往來,或許,我就是從此時開始走向截然不同的另一條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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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個朋友吧?滷蛋星人!」 滷蛋星人生活在地球上到底有多久了,至今仍有許多種說法,但其實多為推測之說,根本沒有人能提出確實證據支持,或許你會問:「幹嘛不直接問滷蛋星人呢?」當然,這個方法大家都想得到,但至今未曾有滷蛋星人公開承認自己的身份,顯示他們並不想特別凸顯自己的存在,更何況,滷蛋星人的外貌及身體器官和地球人並無二致,除了大腦皮質(Cerebral cortex)呈現不明顯的帶狀淡黃色之外,實際上是極難辨認的。 曾有人主張以說話方式辨別,因為滷蛋星人說話很含糊不清,得集中精神才能理解他們所想表達的事。但不幸的是,這個問題和「先有雞或先有蛋」一樣弔詭,由於我們並不清楚滷蛋星人是何時開始長住地球,所以無法知悉是先聽過滷蛋星人的講話方式,才有形容人講話含糊為「含滷蛋」的說法;抑或因為滷蛋星人講話含糊,才被冠上滷蛋星人的名稱。 最為人熟知的疑似滷蛋星人是美國電影明星史德龍,某小報曾刊錄他某部電影殺青時的話:「我都沒在背台詞的啦!反正我們滷蛋星人講話你們也聽不懂!」當時造成美國影壇相當程度的轟動,贊同的藝人們戲謔地在節目上模仿史德龍的口音,而且還是含著滷蛋模仿;而持相反意見則提出,當時殺青記者會上史德龍從未這麼說過,如果是小報記者私下訪問,在當時吵雜的環境下根本不可能完整聽到這段話,多半還是穿鑿附會之說。這件事就這麼毫無結論地進行了一段時間,史德龍本人未對此事發表意見,後來此事也就無疾而終。 滷蛋星人到底在地球有多少數量呢?根據Discovery頻道的報導,保守估計約佔全球人口22.58%,也就是說當你早上坐公車時,極有可能公車司機就是滷蛋星人,在我看到這個報告時,我是相當震驚的。有時候我會坐在鬧街旁看著人來人往,數著「一、二、三、四、滷蛋、一、二…」,畢竟每五人就有一人可能是滷蛋星人,雖然滷蛋星人已經確實融入地球生活,但我曾有好一陣子對於這個事實感到相當焦慮,難以言喻的,即使對地球人而言這並非新奇的事。 關於上述的滷蛋星人人口比例,基本上我是相當存疑的,既然無法辨別又何來統計數字呢? 自從大二選修通識課程「滷蛋星人研究」後,我才開始對這個外星種族有更深一層的認識,也迷上了這門學問,雖說這全是出自意外,稍後會再告訴大家。課程教授是個長得像黑頭髮愛因斯坦的中年男人,我戲稱他為滷蛋教授,他出版了不少關於滷蛋星人的著作,較有名的例如《滷蛋星人密碼》、《誰是滷蛋星人?》、《第一次識別滷蛋星人就上手》…等,大二寒假的某個週末我窩在誠品一口氣全讀完,之後的一兩個禮拜我總覺得有滷蛋星人的窺視著我,甚至懷疑我哥我姊也是滷蛋星人。 某天晚上我夢到滷蛋星人闖入我家,把我五花大綁起來,他們脫去了地球人的外皮,還是極可笑地用拉鍊拉開,從肉色戲服跳出來的,是一顆顆有著手腳的滷蛋,說話時還會不時噴出蛋黃渣來,即使在那樣危急的狀況下,我還是忍俊不禁,哇哈哈放聲大笑,你可以自己試著想像看看那有多滑稽,滷蛋星人指著我說亂七八糟夾纏不清的語言,只有幾個字勉強聽得懂,突然我不知哪來的勇氣,奮力衝向看似司令官的滷蛋星人,撞翻了好幾個滷蛋星士兵,然後一口咬住滷蛋司令官的右臉頰,原本應該極度血腥暴力的一幕,卻因為嘴裡的那口濃郁的滷蛋味而讓我笑場。 夢境就這麼結束,但我對滷蛋星人的興趣卻更加濃厚了,想知道幾千幾百年前他們為何來到地球?為何不願公開他們的身份?倒不是基於非我族類的敵意,而是希望有一天能再平凡不過介紹自己的朋友說:「這是我的朋友,他是滷蛋星人。」地球人不會大驚小怪把他解剖做成標本,不會懷疑他圖謀侵略地球,就像我們在台灣碰到老外一樣。 我想和滷蛋星人交個朋友,或許我已經認識,但我希望他能親口告訴我。 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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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悲慘的故事,還有點靈異,關於一個紅外套小女孩,也就是我。講起這件紅外套,你知道的,就是那種穿起蓬蓬的很像熊的厚外套,買來的時候天氣還不那麼冷,我每天就把它供在佛桌前祈求高雄會冷到下暴風雪,然後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穿它出門,可是氣溫一直不降,搞得我脾氣很暴躁,常常皺眉頭,你知道的,就像小孩生來一定要揍,這就是太乖的小孩不得人疼的原因。 最近終於氣溫驟降,雖然門口沒有積雪,不過也有冷到,所以我滿心歡喜地將紅外套請下神桌,配上一條長到繞我脖子三圈還可以掃地的圍巾,絕對不是由於老娘我身長太短,可是繞四圈又很像纏了坨屎在身上,於是我只好折衷繞三圈半。 只是當我穿出門後,我開始痛恨這身打扮,因為真的很像熊,當然,只有我可以這麼自我調侃,你如果敢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字老娘就讓你死! 這個故事其實跟我本身沒關係,主要是曾經暫住過我家的動物們。 我家養過包括老娘在內的五個小女孩、四隻狗、兩隻老鼠、一隻看不出是雞還是鳥的生物、一條血鸚鵡。 狗的部分,一號是在我還會吃鼻涕的時候養的,對牠老兄的印象就是黑,總是會讓我聯想起《山頂黑狗兄》這首歌… 「山頂一個黑狗兄 伊是牧場的少爺 透早到晚真打拼 牧場開闊歸山拼 嘴唸明朗的歌聲 透日歌聲唸抹定 伊的歌韻真好聽 聲好會唸介出名...」 雖然大家都說我說話含滷蛋,但我還是可以用哼的,搭啦搭啦搭啦啦…咳,也就是說我只記得牠是隻黑狗,據我老媽可靠消息,牠不只黑還很有靈性喔。有次老爸的店請了個新人,黑狗兄硬是咬住他的褲子不讓他進門,那股狠勁嚇得那個新人隔天就離職了,後來據我老爸的老友的可靠消息,那個新人之前做過的店家都離奇倒店,也就是說黑狗兄是我家的救命恩人,讓我可以一直渾渾噩噩活到現在,不必像阿信一樣在冬天幫人洗衣服。 後來黑狗兄走了,當然不是回山頂,而是生病死了,我沒哭,因為我說了,我根本不記得黑狗兄的事。 第二號狗是隻白色貴賓狗,養了一陣子就莫名其妙失蹤了,養小賓賓時雖然我已經不吃鼻涕,可是對牠的記憶也跟著莫名其妙失蹤了。 三號是白色馬爾濟斯,叫牠白馬好了。白馬本來是我鄰居的狗,可是鄰居常常揍牠,可能是買回家後才發現自己買的不是狗而是馬…不好笑,反正白馬常常一有機會就溜我家避難,我曾經考慮幫牠申請家暴保護令,可是警察杯杯不受理,後來老爸看不過去向鄰居討來養,白馬自以為從此成為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可以每天隨意拉屎撇尿了此殘生,不想某天吃飽出門閒逛時發生車禍,就此和黑狗兄作伴去了。 事情發生時我正在台北唸書,老姊打電話來要我回家奔喪,而當時恰逢室友最愛的張國榮傳來跳樓身亡的消息,搞得我們倆為了一人一狗相擁哭到劈哩啪啦雷電交加。 為了紀念白馬,我們後來又養了隻白色馬爾濟斯,為了區隔,就叫牠不是白馬。人家都說狗眼看得到一些無形的東西,或許因為這樣,還是什麼其他亂七八糟的原因,不是白馬後來不辭而別,連一張紙條也沒留,再見也沒說一聲,就這麼很沒義氣地離開。我和老姊還為此印製了許多警告逃狗的傳單貼滿鄰近大街小巷,但不是白馬始終沒有回來。之後想想,馬爾濟斯每隻都長得那副狗樣,就算是我看到可能也認不出來。 我們家和狗的緣分就這麼盡了,即使到現在我還是最想養狗,高興的時候可以摸摸牠的頭毛,也可以讓牠甩著口水滿溢的舌頭飛奔去咬球回來;不爽的時候踹牠兩腳、幹譙牠幾句,牠還是會搖頭擺尾在我身旁繞圈圈,這樣人狗共歡的景象總讓人覺得好溫馨,你說是不是? 我還養過老鼠大寶,就那種灰灰髒髒的小老鼠,是同事送我的,即使我猜不透她是對我不滿,還是對那隻老鼠不滿,我仍舊欣然接受,畢竟看老鼠在滾輪上疲於奔命還滿有趣的。我考慮過把籠子改造成只有滾輪,並且在滾輪上加裝滾動充電的夜燈,還暗自將這項發明命名為「鼠燈」。 或許大寶不願意為我這項創意貢獻心力,某晚牠試圖脫逃,但顯然並非很成功,因為只有牠的右後腿逃出去,隔天早上我發現牠的右後腿夾在籠柱間,倒掛著口吐白沫,我不知道CPR是否對老鼠有用,所以我很快將大寶緊急送醫。 獸醫師看著診療台上的大寶,想了很久很久,那表情很像高中地理老師,盯著我畫的中國地圖時的模樣,當時他問我「妳知道黃河和長江哪條比較北邊嗎?」,靠!老娘知道眉毛在眼睛上面就好了,黃河長江干我屁事,知道答案錢就會從天上掉下來嗎?你的表情很機車耶!就在我幾乎要拿煙灰缸敲爆獸醫師的頭時,他終於說話了。 「這很嚴重,妳等等,我幫牠動個手術。」他慎重其事地說,於是我安靜地坐在手術房外等候,「手術中」的燈管八成是壞了,媽的像霓虹燈一樣閃個不停。約莫半小時後,他像白色巨塔中的醫師走出來對我說「手術很成功」之類的屁話,後來我又照著醫囑帶大寶複診了兩次,讓他和大寶在手術房中聊心事,雖然不知大寶到底敞開心房了沒。 大寶恢復健康後,我也放棄實現「鼠燈」的構想,我嘗試和大寶當好朋友,每天罵主管給牠聽,買沐浴沙讓牠在裡頭翻滾,沐浴沙有很多種味道,像蘋果、檸檬…之類的,我常擔心我哪天會不經意把大寶吃掉。即使我對大寶這麼好,某天牠也像不是白馬一樣走了,只留下尾巴在籠子裡,我那時才知道原來老鼠也有斷尾求生的能力。 繼大寶之後,同事又送了我二寶,牠依然沒多久就人間蒸發了。我很難得地惆悵了很久,是這個家庭沒有溫暖嗎?還是牠們都被火星人捉去做實驗了?我模仿大寶二寶蜷縮在被窩裡,試圖體會牠們的心情,可是每次到最後都只聽到起床的鬧鐘聲。 而那隻看不出是小雞還是小鳥的生物小鳥雞,是唯一沒有悄悄離家的寵物,就在牠被野貓叼走時唧唧鳴叫著,我和野貓對望了一眼,便扯開喉嚨像蟑螂看到我一樣尖叫,老爸聞聲追出去,但最後只帶回來小鳥雞的幾片羽毛。 至於老爸養的血鸚鵡,看你豬頭豬腦的,一定以為這是一隻鳥,真是沒知識兼沒衛生。血鸚鵡是一種觀賞魚類,從魚苗開始約20天的養育,小血鸚鵡的外型會慢慢轉變,頭背部肌肉漸漸地隆起,厚度也開始增加,體色也由條紋黑慢慢變成灰銀色。此時血鸚鵡體內的紅色色素已經開始累積增生,但此時約3公分左右的小血鸚鵡體色並非紅色,大約在出生後50天、體長約5公分時,才會顯現出紅色的體色。如果此時以「揚色飼料」餵食,不但能充分的提供小血鸚鵡營養所需,還可以加速血鸚鵡及早轉成火紅的紅色。 我超有智慧吧,雖然這是我從奇摩知識找來的,但我還是比你懂。總而言之血鸚鵡養得好會變成惹眼紅色,那養得不好呢? 靠!是不會自己去養養看喔! 圖片來源: http://blog.roodo.com/fuhoren/archives/2114947.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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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Year end party,終於也結束了,在這間公司。 電腦上不斷跳動的數字,五彩繽紛地閃爍著,像是頑童隨意塗鴉的不規則線條,隨著時間蓄積能量,僅僅螞蟻心臟那麼輕微的跳動,就能夠決定一天的心情。 情緒還因著晚會中激盪的音樂雀躍,下一秒鐘就得跳入金錢角力的戰場,在現實與期望中廝殺,只是似乎少了什麼。 收音機播正放著孫燕姿的《第一天》,我隨著輕快的曲風低聲唱「你說活在明天活在期待,不如活得今天很自在」,腳在桌下打拍子,連細胞都躍動起來,好想就這麼跳啊跳啊跳出框架,跳入冒險的國度恣意放縱,在沙漠喝蠍子的血止渴也好啊,還是在南極幫企鵝跳水評分,冷得打哆嗦,呵呵,我幻想著那個畫面忍不住笑了。 好痛…最近常常上腹脹痛,肚子空空的毫無便意,那種感覺很像水壺空燒,即使有那麼一點排泄物都好,至少我可以藉著上廁所欺騙我的痛覺。 「妳還好吧?」我正低頭輕撫著上腹部,豆大的汗珠佈滿額頭,冷汗直流。抬頭一看,是志凱。 我苦笑點點頭說:「嗯,一會兒就好了。」 「中午了,要一起吃飯嗎?」他說著,隨即改口說:「還是,要不要幫妳帶點什麼回來?或者請假回家休息呢?」 我搖頭道謝,近來食慾很差什麼也吃不下,說起來有好一段時間了,但我就是討厭看醫生,反正忍忍就過去了,我像哄小孩般在心中說「沒事的,沒事的,不痛了喔」。 「好吧,那,有什麼需要幫忙跟我說。」志凱雙手插在口袋裡,微笑說著,一如往常瀟灑地走了,最後還不忘揮動拳頭幫我打氣,呵呵,似乎真有些不痛了。 收音機仍播放著孫燕姿活力四射的歌聲: 「…你很搞笑 你很奇怪 你頭髮很亂 有的時候 你 又突然為我的事情 變得很勇敢…」 好痛好痛,還是好痛啊,堆滿了一沙灘的痛,即使因為志凱的鼓舞移走了一卡車,但還是需要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萬次才夠。 我蹣跚離開座位去廁所,坐在馬桶上掩面想著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昨天晚餐吃什麼啊、水族箱裡的金魚餓了嗎、如果在這雙平底鞋上加個蝴蝶結怎樣,諸如此類的,我只想轉移注意力,廁所這個封閉的狹小空間會讓人有脫逃的安全感,好像吸大麻那樣會上癮。 似乎有什麼在食道中逆流而上,我連忙撕了張衛生紙掩口,點點紅漬,當然是血,好老套啊,我笑笑,彷彿還坐在客廳裡看著八點檔肥皂劇,事不干己。 說不吃驚是不可能的,可我從小就是個性倔強的死脾氣,國中時隔壁同學講話,我也連坐處罰被數學老師狠狠打了五響,哼也沒哼一聲就回座位,淚珠在眼眶裡滾啊滾,死死瞪著台上發飆的老師。 即使這裡只有我一個人,我還是不服輸,不想輸給軟弱的自己。 我向老闆請了下午和隔天的假,跑了三間大醫院做檢查,並都約好一週後看報告,醫生開了止痛藥給我,我告訴按時服藥的自己,這不是認輸而是妥協。然後我如常去上班,只是肚子不再那麼痛,食慾也比較好,可以吃些清淡的食物,在午休時輕鬆地托著下巴聽志凱說不好笑的冷笑話。 大概沒事了吧,我這麼想,試圖強塞給自己不去看報告的理由。 但到了約定回診那天,我還是去了,只是想將這件事一勞永逸,拖泥帶水的感覺很不痛快。 第一間醫院的醫生遞給我一份密密麻麻的數字,像我每天看的一樣有紅有黑,我簡單翻閱了一下便遞回給醫生,因為我無法光看這些數字就平復我的腹絞痛。 「小姐,妳有家人陪妳來嗎?」醫生問道。 「沒有,什麼狀況你可以直說。」我冷靜地回答,但心臟卻不禁顫動著。 「初步看起來是胃癌,已經末期了。」醫生逐字逐句說著,後面帶著口罩的護士小姐停下手中的筆看了我一眼,那表情讓我想起當年打我的數學老師,打完後他冷冷看著我,似乎在等待我嚎啕大哭,一如他印象中被毒打後的學生。 「還能活多久?」我接著問。 「頂多一年吧。小姐,我建議妳馬上入院接受治療,其實…」 「我瞭解了,謝謝你醫生。」我打斷醫生的話,然後請領了一份診斷證明後就離開了。隨後我又到了另外兩間醫院,呵呵,這些醫生真是訓練有素,無論是講話時的語氣或表情都好類似,一板一眼的。 回家的路上,我將三份診斷證明放在副駕駛座上,廣播放著孫燕姿的《夢遊》,我學起剛剛醫生的樣子,「呵呵,小姐,我建議妳馬上入院治療,呵呵」我忍不住哈哈大笑,但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哭,乖乖不哭不哭,沒事了喔,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只得停在路邊,哭著唱著《夢遊》。 我多請了一天假。 之後去上班的那天,我還是笑著和每位同事道早安。早會後,我拿裝著診斷證明的牛皮紙袋找老闆,我平靜地告訴他關於我的病情,眼前這位雙魚座的中年男人紅了雙眼,急切地告訴我公司能夠提供的幫助,還想介紹他所熟識的中醫師,我感動地看著他,淚珠在眼眶裡滾啊滾,身體似乎重得連椅子都支撐不住。 「老闆,謝謝你,真的。」我深吸一口氣說:「可是接下來的人生我不想留在醫院裡,那對我來說好像被活埋一樣。」 老闆的眼淚滴在診斷證明上。 「請不要告訴其他同事,我不想影響任何人,我很喜歡這裡的同事,希望他們以後想到我時,是快樂而不是遺憾,可以幫我這個忙嗎?」我不等他回答,又接著說:「我會跟他們說我要出國去旅行一陣子,當然這也是真的,我可以去看企鵝,也可以去騎駱駝了,呵呵。」 走出老闆辦公室時恰巧碰到志凱,我笑著跟他打招呼,但卻有些不自然的尷尬,明明剛才面對老闆時還能很坦然,因為欺騙嗎,善意的謊言啊。 「進老闆房間幹嘛?打誰的小報告啊?」他開玩笑地說著。 「就你啊!還在這邊晃來晃去,小心被老闆盯上!」 「最好是。」他不在意地笑說。 「呵呵,其實先跟你說也沒關係啦!反正很快就會公佈了,就是我‧要‧放‧長‧假‧出‧國‧度‧假‧去囉!YA!」我刻意放慢速度說著,這樣的對話我想接下來幾天會不斷重複吧。 「這麼爽!去幾天啊?我來猜猜,十天?」 「錯、錯、錯!大錯特錯!笨蛋,十個月都還不止咧。」我神氣地說著,我想多練習幾次我就能很熟悉了。 他一副失望的模樣,一反常態拉著我到樓梯間,質問我離職的原因,我看不見他臉上熟悉的笑容,突然有種好難過好難過的衝動。 「真的只是想趁年輕去完成流浪的夢想嗎?」他盯著我直看,我下意識閃過他的眼神點點頭,「這陣子常看妳不太舒服,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是,不是,不是,我在心中否認了一百萬遍,但卻低著頭良久才大聲說:「當然不是,幹嘛咀咒我啦!你是看我要去玩嫉妒喔!」然後我扮了個鬼臉,假裝要去上廁所便走了。 在廁所裡,我咬著牙任憑眼淚爬滿雙頰。 那之後志凱沒再追問我,他送了我三本日記,說旅行中一定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可以記,只有一本絕對不夠用。我問他想要什麼禮物,他想了想,然後揮舞著拳頭笑說:「妳幫我挑吧!記得喔!忘記我可是會揍妳的!」 半個月後,我辦完交接手續,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和四年的回憶離開。 媽一直嘮叨說好好工作不做,一個女孩子隻身跑去國外像什麼樣子;爸個性和我一樣倔,儘管嘴上不說,卻老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收拾行囊。這陣子除了找旅遊資料、整理行李,以及和爸媽打太極之外,我又去了醫院幾趟,拜託醫生教我緊急自我醫療的方法,醫生很熱心地列印了一份注意事項,並開給我長效型的嗎啡錠。 「妳是我看過最勇敢的病人。」醫生最後這麼對我說,但說實話我一點也不想被他列入紀錄。 接下來,我聯絡我的保險業務員和一位律師,以預先處理身後事,保險金雖說不多,不過爸媽生活儉樸,應該也足夠支應他們好幾年的生活費。我試著處理所有能想到的大小事,即使是約好的高中同學會,也事先寫好道歉信。 終於我完成了清單中絕大部分的項目,除了第一項「回老家」。 出發那天,我刻意隱瞞所有人班機起飛時間,包括爸媽。凌晨時分,我躡手躡腳提著行李箱準備離開,才發現爸坐在客廳沙發上等我。 「要走了嗎?」 「嗯…呵呵,被你抓到了!」我尷尬地吐舌說。 「妳真是一點沒變,還是當年那個任性的小女孩。」爸說,沒有一絲責備的意味,「如果旅行累了,就回家吧。」 我低著頭說不出話,只是點點頭,然後快步離開,雖然我好想抱抱他,好想跟他說對不起,請他原諒我最後一次的任性,但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勇氣。 在機場登機門前候機時,我發了封簡訊給志凱,而後便將手機關機,從這一刻開始我要經歷人生最華麗的冒險,獨自一人披荊斬棘,即使我不確定是否能夠歷劫歸來,能否打敗我身體裡的大魔王,但我不怕,因為我是女關公,嘿嘿。 戴上耳機,透過iPod傳來孫燕姿熟悉的歌聲。 「穿過時光機器 我一定可以再遇見你 循著鋼琴聲 找到你迷惑的神情 不夠高的身影 計算著與夢想的差距 看你努力奔跑 但是終點在哪裡 未來總很神秘 有暴風雨 也有好天氣 你曾經可以選擇 輕易放棄 Dala... Dala... 感謝你沒有忘記 做你自己 跌倒時受的傷 在我身上 有相同痕跡 發現我的笑容 成長在你哭泣裡 未來會很神奇 會經歷愛 也學會期待 雖然有很多懷疑 你不明白 Dala... Dala... 幸福的答案我也還沒解開 So So Ci  So So Do 約定好 醒來之後 要再次回到未來 陪我夢遊 要再次回到未來 陪我夢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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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個Year end party,終於也結束了,在這間公司。 電腦上不斷跳動的數字,花花綠綠的顏色看得我頭昏腦脹,明明外頭風和日麗,而我卻得守著小數點的跳動喜怒哀樂。耳際似乎還迴盪著晚會中躍動的音符,唉唉唉,我搔搔頭拿起杯子往茶水間走去。 收音機正播放著孫燕姿的歌,曲風相當輕快,回座時經過韶芸的座位,聽到她低聲唱著歌,腳在桌下打拍子,連帶我的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忽然,她抱著肚子低下頭去,看起來很痛苦的模樣。 「妳還好吧?」她額上佈滿豆大的汗珠,冷汗直流。 她抬起頭,點點頭苦笑說:「嗯,一會兒就好了。」 「中午了,要一起吃飯嗎?」我順口問道,但看她痛成這樣,隨即改口說:「還是,要不要幫妳帶點什麼回來?或者請假回家休息呢?」 她搖頭道謝,我這才注意到她最近很少跟我們一起吃午餐,說起來有好一段時間了,不會都沒去看醫生吧,這傢伙從認識以來一直都很倔強,的確很有可能。 「好吧,那,有什麼需要幫忙跟我說。」我雙手插在口袋裡,微笑說著,然後揮動拳頭幫她打氣,加油!很快就不痛了! 收音機仍播放著孫燕姿的歌: 「…第一天 我存在 第一次呼吸暢快 站在地上的腳踝 因為你而有真實感…」 我轉頭看著韶芸,表情還是好痛的樣子,如果卡車可以載走她的痛苦,我願意載上一百次、一千次,甚至一萬次。不過啊,怎麼辦,我不會開卡車!於是我騎著車去鹽埕區買稀飯,還特地請結帳阿姨幫我挑了幾樣菜,我實在不知道肚子疼該吃什麼好,因為從小到大我都是頭好壯壯。接著我又照著阿姨的建議,去買了助消化的蘋果。 回到公司後,其他同事告訴我韶芸已經請假回家,記憶中這傢伙好像從沒請過病假,真是破天荒哪!我想著,一定很難受吧。 那天中午,我在員工休息室硬是吃完兩人份的清粥小菜。 隔天她也請了假,望著她的座位突然有種難以言喻的不安,曾聽她提起國中時被老師冤枉上課講話,狠狠打了五大板,她也不多做解釋,豪氣地接受處罰,回座後還能和同學談笑風生,講得好像華佗幫關公刮骨療傷的故事,雖然不知道她有沒有唬爛我。 後來我問她為何不向老師解釋,她給了我一個簡單的答案:「那很沒義氣。」 如此個性的韶芸,應該不可能為了一點小感冒而缺席吧。本想打個電話給她,可是一想到她可能在醫院,或是在休息只得打消念頭,反正,她總不會以後都不來了吧? 我向她習慣收聽的廣播電台點了首歌給她,我知道她喜歡孫燕姿,所以請電台幫我隨意找首比較快樂的歌,然後留言說:「加油啊!妳這個女關公!認輸這兩個字完全不適合妳。」 之後那幾天她看起來好多了,儘管中午還是吃得相當清淡。為了逗她開心,我每天上網準備笑話,邊吃飯邊講給她聽。一個禮拜後,她又連續請了兩天假,只是這兩天接踵而來的客戶忙得我暈頭轉向,總是只能在下班時猶豫著該不該撥通電話關心。 終於她來了,一樣在上班前五分鐘到達,然後笑著和每位同事道早安。早會後,她拿個牛皮紙袋找老闆談事情,我怎麼也平靜不下來,應該是跟這兩天請假有關吧,我猜想著,待會一定要好好拷問她。 他們談了約莫二十分鐘左右,我假裝在老闆辦公室門口碰到她,她笑著跟我打招呼,但卻有些說不上來的不自然,我注意到她手上的牛皮紙袋,是想隱瞞什麼事嗎? 「進老闆房間幹嘛?打誰的小報告啊?」我開玩笑地問說。 「就你啊!還在這邊晃來晃去,小心被老闆盯上!」她皺起眉頭,俏皮地笑說。 「最好是。」我理妳咧。 「呵呵,其實先跟你說也沒關係啦!反正很快就會公佈了,就是我‧要‧放‧長‧假‧出‧國‧度‧假‧去囉!YA!」她一字一句慢慢說著。 「這麼爽!去幾天啊?我來猜猜,十天?」 「錯、錯、錯!大錯特錯!笨蛋,十個月都還不止咧。」她神氣地說著。 她歡愉的語氣並沒有感染到我,心頭反而像是被失落感一圈圈綁死,喘不過氣來,她真的以後都不來了!想到此處我拉著她到樓梯間,質問她離職的真正原因,或許是我的神情太過嚴肅,她彷彿驚弓之鳥般支支吾吾,只說是想趁年輕去完成流浪的夢想,但我怎麼也笑不出來,突然有種好難過好難過的衝動。 「真的只是想趁年輕去完成流浪的夢想嗎?」我盯著她直看,希望從她的眼中得到正確答案,但她避開我的眼神,緩緩點頭。我接著問:「這陣子常看妳不太舒服,不會是生病了吧?」 她低著頭良久才大聲說:「當然不是,幹嘛咀咒我啦!你是看我要去玩嫉妒喔!」然後她朝我扮了個鬼臉,說要去上廁所便走了。 那之後我也沒再追問韶芸,畢竟每個人心中都有不可侵犯的聖域,我買了三本日記當作臨別禮物,告訴她旅行中一定有很多亂七八糟的事可以記,只有一本絕對不夠用。她問我想要什麼禮物,我想了很久,但我想要的她沒辦法給我,所以我揮舞著拳頭笑說:「妳幫我挑吧!記得喔!忘記我可是會揍妳的!」 半個月後,她辦完交接手續,她堅拒我的幫忙,自己提著同事們送的禮物離開,這四年來到今天劃下的,到底是句點,還是逗點? 新調來接替韶芸職務的女孩子就坐在她的位置,原本我想建議老闆將這個座位空下來,沒準韶芸沒多久就回來復職了,不過假使她知道了,一定會這麼罵我:「別給人家造成麻煩好不好?」所以,還是算了吧,旅行總會有結束的一天。 之後我打了幾次電話給她,不是找不到人,就是忙得沒空理我,感覺她像是要一次把這輩子的事情都處理完一樣。可是至少,我知道她還在,那就好。 終於到了她出國前一天,班機是下午起飛,我們幾個同事堅持一定要請假載她去桃園機場,意外的是她竟然爽快地答應。其他同事合寫了張祝福滿溢的卡片,還洗了幾張大夥一同出遊的照片,託我明天帶給她。那晚我怎麼也睡不著,翻動電腦資料夾裡的上千張照片,尋覓她的影子,決定明天告訴她卡在喉嚨裡的那句話。 清晨,趴在電腦前睡著的我被手機鈴聲吵醒,是韶芸傳了封簡訊來。 「我華麗的冒險開始囉,如果我可以打敗大魔王,一定把寶物帶回來當你的禮物,乖喔! 即將登機的韶芸」 什麼冒險?什麼大魔王?我抄起手機撥了她的號碼,「您的電話將轉接到語音信箱…」靠!這傢伙把電話關機了! 我二話不說開了車往桃園機場狂飆而去,我知道我可能追不回她了,可是我沒辦法什麼都沒做就放棄,至少下次罵她的時候我可以理直氣壯告訴她,「韶芸,我有去,我有守信,可是,可是妳為什麼不再多等我一會?」 廣播剛巧放著那天我點給她的歌,我五音不全地跟著唱和。 「Dala... Dala... 幸福的答案我也還沒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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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清亮的金屬碰撞聲從門外刺進來,喀喇喀喇…朦朧中我被吵醒,是開門聲!我警覺地坐起來盯著大門看,喀喇喀喇…是阿文!樓梯間的電燈壞掉,晚上我們回家都得摸黑找插鑰孔,剛開始不習慣,但時間久了大家都曉得怎樣的角度和位置最好開,就只有阿文怎麼都抓不到箇中訣竅,因此每次都得「喀喇喀喇」上好一陣子,才能進得了門。 我瞄了牆上圓形時鐘一眼,路燈的光打在鐘面上,兩點半,我正想起身開燈時,門「似乎」被打開了,說似乎是因為門並沒有被開啟,但我確確實實聽到門鎖被鑰匙打開的聲音,緊接著一片虛無穿過「應該開啟而沒開」的門,我瞪大了眼睛「聽」著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朝廁所衝去,然後廁所門「碰」地巨響、掀馬桶蓋、解尿、沖水、洗手,之間夾雜著解放的讚嘆聲,隨後這些聲音的主人爽朗地踏步進阿文的房間。 即使沒開燈也應該看得到人影吧?我暗忖,但雙腳卻像扎根在地板動彈不得,我不知道該不該進房確認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因為我覺得答案不會是我想要的。後來不知道僵立了多久,終於才在朦朧中累倒在沙發上。 等到我醒來已是中午了,第一件事就是趁著陽光滿室壯膽,慢慢踱進阿文的房間,棉被依舊掉落在床邊相同位置,衣櫥門半開著,相較起未知的恐懼,我後悔當時沒有立即做確認,至少現在我不會懷著「阿文又出門了」這種自我安慰。 新聞固定一段時間就會播放山難的消息,目前仍沒有好消息傳來,代表我的室友們已經受困超過一天,因為仍在黃金七十二小時內,救難隊持續努力搜救中。我在心中暗自祈求著他們的平安,但已不完全是單純的關心,更希望透過他們的獲救解除心中的疑懼。 隨著夜的降臨,心情也忐忑不安起來,本想逃離這裡直到救援結果發佈再做打算,但最後我仍決定留下來,因為我不想背負著這個疑問過一輩子。為此我做了一些準備,首先打亮所有房間和客廳的燈,停電時備用的手電筒(確認過有電),電視鎖定在新聞頻道以隨時了解救難進度,泡好一整壺提神用的咖啡,最後是將門鎖打開,以防臨時需要逃離現場的狀況,我從來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如果臨時抱佛腳有效,叫我舔祂的腳趾我都甘願。 由於平時我都很晚回家,所以我不知道「他們」會在幾點來,神經緊繃得很難受,隨時注意著屋裡每一處的動靜。就這麼一直等到快十一點,我正在泡第二壺咖啡,終於又傳來開門聲,不過這次很順利就開了,應該是大鳥或筱芳吧。我暗禱著他們「活生生」地進門,然後興高采烈地告訴我這次山難有多驚險,又是如何被救回來的。 然而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是沒有用的,輕微的腳步聲穿過緊閉的大門,這次是進到筱芳房裡,接著是脫換衣服的聲音,沒過多久大門又傳來開門聲,然後是跑步聲,而且還沒換室內拖鞋,一定是大鳥,他每次有急事就會直接穿球鞋進來,不知道是否因為室內很明亮,還是有心理準備的關係,反而對於這些聲音漾起暖暖的親切感。 此時筱芳房裡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我想聽清楚交談內容,說不定能夠從中找出這一切詭異事情的端倪。我走到虛掩著的房門外,頓了一下敲敲門說:「我要進去囉。」雖然感覺「他們」好像看不到我,但畢竟是女孩子的閨房,還是禮貌一點好,我想。 沒有人回答,於是我推開門,有一股淡淡的、女孩子房間特有的清香,說起來別說筱芳房間,我根本沒進過任何女生的房間,即使稍早之前開燈也只把手伸進來。一隻大約一百公分高的絨毛白熊睡在靠牆的單人床上,衣櫥旁有人在爭吵什麼,夾雜著啜泣聲,大概是這小倆口在吵架吧,但奇怪的是音量並沒有因為我靠近而變大,甚至連內容我都聽不太清楚,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牆所阻隔。 看著兩團空氣在吵架,原先的親切感逐漸被詭異的不真實感取代,無論我如何大吼大叫都沒有任何作用,好像我才是這世界的局外人。「他們」吵了一會兒,聲音突然變得細微而不可得,像是在說悄悄話,接著兩道腳步聲向我走來,我嚇了一跳還來不及讓開,「他們」像穿過大門般一前一後對我穿胸透背而去,當我聽到腳步聲來自我所站立的地面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臟瞬間被凍結,我再也不鐵齒,再也不亂開鬼神的玩笑,我在心中發誓。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聲音集中在廚房,喥喥喥的切菜聲、食物丟下熱鍋的聲音、抽風機轟轟轟作響,和後來吃飯、交談和洗滌餐具,我坐在一旁聽著,而所有的廚具和餐具也和我一樣都被排除在外。 之後沒多久,阿文的聲音也回來了,同樣搞了老半天還開不了門,最後還是筱芳的聲音去開的門。客廳裡頓時泛起陣陣笑聲,然後是玩Wii的聲音,網球、拳擊…即使電視仍播放著新聞,關於他們的。這些聲音並不會攻擊我,甚至應該說是我闖入了他們的世界,難道是漫畫裡常出現的地縛靈,是阿文他們不幸死於山難中,而靈魂回到這裡繼續過著生前的生活嗎? 我思索著,那笑鬧聲聽起來好快樂,完完全全不屬於我的快樂,「可以一起玩嗎…」我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說,即使是鬼魂,我多麼希望他們能回應我,希望擺脫熱鬧氣氛中的寂寞。後來我回到房間,聽著他們一直玩到凌晨三四點,有趣的是隔著水泥牆,他們反倒更真實地活在牆的另一頭,也讓我一片一片拼起他們的模樣。 他們失蹤進入第六天,MEMO上約好回家的時間也過了,雖然屍首還沒尋獲,但救難隊長的發言已經非常悲觀。這幾天我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每到夜晚我便迫不及待等他們「回家」,在開門聲響起時,我會第一時間幫他們開門,雖然阿文仍舊自顧自地找鑰匙孔不領情,但我還是會在門邊大聲歡迎他們回來;當筱芳煮好晚餐或宵夜,我會跟著一起上桌吃著自己煮的泡麵,在他們笑的時候跟著笑;裝模作樣和大鳥打起毫不對盤的Wii網球。等到他們都累癱了回房睡覺後,我才在道晚安後回房睡覺。 而後來我也發現,只要我躲到房間裡就可以間接和他們交談,例如大鳥和筱芳在浴室上演四腳獸的戲碼時,我只要拍拍牆壁他們就會知道自己太過忘情,而自動放低音量;而他們有時也會來敲我的門,說上幾句我聽不懂的話,我總是大聲回答說:「你們玩吧!別擔心會吵到我!」 慢慢地,我開始分不清兩個世界的分野,玻璃杯打破了,那聲音是屬於哪個世界的?玻璃杯是真的碎掉了嗎?就連我踩到破裂碎片、血紅一片的當兒,痛覺都已經模糊了。 那晚我發燒了,燒得很嚴重,頭痛得感覺頭顱爆裂開四散在各處,身體的水分逐漸蒸發,口乾得要命,我嘶喊著求他們給我一杯水,冀望他們幫我擰條冰毛巾,但他們依舊歡樂故我。我昏睡到半夜,隱隱聽到馬桶沖水的聲音,勉強起身想到廚房拿杯水,經過廁所時我發現馬桶中正在放水,我搞不清楚真的假的,只是地上一道沾水的足跡從廁所裡一直延伸出來,我跟著水痕走到我床邊,眼淚撲簌簌直流,看著床頭櫃上那杯水,我怎麼也止不住悲傷放聲大哭。 我知道怎麼和他們更進一步接觸與交談,不必再透過冷冰冰的水泥牆,就能夠講笑話給他們聽,也可以奮力回擊大鳥的球… ********************************** 中部山區救難現場,救難隊發現登山社學生在樹上刻下的求救訊號,終於尋跡在一處山洞找到奄奄一息的學生們。 「各位觀眾,為您播報今天的頭條新聞,十天前跌落山谷失蹤的五名XX大學登山社成員,今天上午在救難隊鍥而不捨的努力下全數救回,雖然多處骨折且因數日未進食相當虛弱,但目前無生命危險,接到消息的家長也都趕到…」記者聲嘶力竭地報導這令人振奮的消息,聲音透過電視機迴盪在客廳裡。 【後記】 這個故事在這邊劃上句號,或許有人會說:「靠!寫什麼啊?看不懂!」但這是我心中的結局,我想對每個讀者(在此是指碰巧看到這篇文章的人,因為讀者這個詞感覺是對於作家來說的一種相對應,而我還不到作家的階段)而言,都會有自己心中一套劇本,對於劇情中的疑問也會有獨到的解釋,「或許是怎樣怎樣…」這樣的想法我認為具有其特殊性,不應該被既定的結局所侵犯,所以我留下了一些自以為帥的開放式結局,一如我之前的某些文章常耍的伎倆。 如果看完之後有任何的想法,或認為應該是怎樣,都很歡迎留言給我,或許你所設想的那個結局和解釋更戲劇化,更能襯托出整篇文章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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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XX大學經濟系三年級的學生,最近因為房東劉老伯的套房賣掉了,因此要盡快找到房子搬走,雖說基於買賣不破租賃的原則,我可以要求新屋主承受我的租約直至到期為止,但劉老伯說得很可憐,「兒子的外銷生意近幾個月週轉不靈,再不籌點錢幫忙,我媳婦上個月又才剛生,身子正虛,真的很糟糕啊…」念著他平日對我這個窮學生也不差,房租有時遲個幾天也不在意,於是捱不過他一再請託便答應了。 但一晃眼已經過了半個多月,不是離學校太遠,就是房租太貴,更糟的是再過幾個禮拜就是期中考週,必須趕緊開始複習,要交的報告又一大堆,國際經濟學、家庭經濟學、貨幣銀行學,連平時涼到不行的通識課-資源與環保都要交「替代能源」的分析報告! 我一邊上網找替代能源的資料,一邊上各大學BBS租屋板找房子,這些板我每天照三餐問候,但一直都沒能找到適合的房子…咦?有一篇新的文章發表,看看發表時間竟然是兩分鐘前才貼上來的,我二話不說趕緊點開: 標題:缺室友一枚!限地球人! 我們是XX大學企管系學生 本來四人分租復興南路二段巷子內公寓四樓(三男一女) 因為學弟搬到親戚家住 所以缺室友一枚分攤房租 最好是本校學生 男女不拘 房間為雅房無家具 廁所共用 房租5000大洋附水電網路 超划算的啦!! 意者洽陳同學09XX-XXX-XXX 雖然離學校遠了點,可是房租看起來真的很吸引人,而且還是同校同學,於是我馬上致電陳同學,約了下午看房子。 我依約照著對方給的地址到達,是棟舊式公寓,外牆明顯有翻修過。內部格局還算方正,不知道是否因為我來而特意打掃過,房子保持得很乾淨,「唯一的缺點是隔音不太好,大家左鄰右舍雞犬相聞,不過也可以說是優點啦,看你怎麼想,唷哈哈!」開門的黝黑肌肉男古怪地笑起來。但無論如何,我已經不想再花時間找了,儘管以往沒和其他人同住過,也沒多加考慮,當晚就馬上簽約了。 搬家過程還算順利,劉老伯出錢幫我請搬家公司,加上我行李也很精簡,簽約的那個週末就搬好了, 隔音差真正困擾人的部分我慢慢才感受到。 簽約那天看到的黝黑肌肉男叫做阿文,其他兩個是一對男女朋友,大鳥和筱芳。都是企管系大二的學生,也是登山社的忠實成員,前不久才從合歡山回來。我和他們沒有同樣的課,晚上打工後回到家因為要趕報告也很少交談,即使照面也只互相打個招呼,最熟悉的反而是他們的聲音。 我的房間和浴室僅有一牆之隔,而阿文洗澡時總愛唱上幾首改編流行歌(因為音調聽起來和原曲有段差距),最有印象的算是他改編阿信的「One night in北京」,尖叫嘶吼的部分還稍微雷同,惱人魔音還不是最糟的,子曰:「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大鳥和筱芳這對小情侶超愛在浴室裡實習全套泰國浴,我只要輕閉雙眼就可以虛擬實境,真的很怕會下意識在報告上寫出情色小說。 阿文個性急躁耿直,開關門都很有power,好像跟門有仇一樣,但腳步聲很爽朗,不像大鳥總是拖著鞋子走路,會有「唰~唰~唰~」的聲音;筱芳的腳步聲很輕,好像貓咪一樣,但只要側耳注意還是可以聽見拖鞋磨擦地板的細微聲響。 漸漸地,他們三人的聲音取代了記憶中的面孔,阿文豪邁的大笑聲、大鳥的整齊的刷牙聲、筱芳坐沙發的聲音…,每種聲音就像他們身上的零散的器官,拼湊起來才是完整的,這些聲音彷彿才是我真正的室友。如同那些枕邊人會打呼或磨牙的人,早已被這些噪音制約了,他們開心笑鬧的聲音倒成了我苦悶K書時最好的調劑品,寧靜對我來說反而成了內在難以承受的巨響。 終於期中考結束,所有報告也都及時完成,儘管我的聲音拼圖獨缺他們的讀書聲,但那絲毫不減他們中部群山縱走的興致,一張貼在我房門上的MEMO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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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這件事…(打顫)到現在我還忍不住會發抖,靠!我只再說這一次,以後再問別怪我翻臉啊! 前一陣子我帶我老婆小孩去日月潭玩,說起來我忙得要死,假日只想躲在被窩好好睡上一覺,但是被我女兒、兒子一左一右撒嬌,「爸比!爸比!帶我們出去玩玩!」地叫,再累也打起精神去了,你剛也看到他們兩個了吧?很可愛吧?人家說小孩是最甜蜜的負擔,一點也沒錯! 距離我上次去日月潭,恐怕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聽說九二一前後變化很大,但老實說我也分不出來啦!哈哈!其實上次去…(小聲)是和我前女友去的,那馬子有夠辣的,嘿,那一夜啊…別跟我老婆說(更小聲),那一夜到現在我還印象深刻咧,嘿嘿,可是她脾氣也很辣,那之後沒多久我們就分手了。 (陷入回憶) 啊…抱歉抱歉!離題了,那天天氣很好,但是前一天我忙到半夜才回家,才到沒多久我就在路旁涼亭打盹,兩個小的在旁邊又叫又笑地跑來跑去,我老婆看我這樣讓我先到飯店check-in,其實是她體貼,讓我可以先去小睡一下,唉~說起我老婆,雖然沒前一個馬子辣,但是人細心又溫柔,生活起居和小孩都讓她顧得有條有理,真的也沒話說,(轉頭看廚房裡的女人)沒話說! 那間飯店就在日月潭旁邊,看起來還滿新的,服務生跟我說九二一的時候垮了一半,但是主體結構都壞了,後來只好整間重蓋,他又嘮嘮叨叨跟我說了很多飯店的事,哪個達官貴人來住過啊、蓋了多久啊、發生過什麼事啊,可是我那時只想睡覺,哪聽得了那麼多,進了房關了門倒頭就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聽到有人按門鈴,猜想大概是我老婆小孩,起來開了門,那時外面走廊上冷氣很強,一陣冷風吹進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人也醒了一半,我探頭出去往兩邊走廊察看,一‧個‧人‧也‧沒‧有,我也沒想太多,倒回床上又繼續睡。 又睡了一下子,大概是我沒蓋被子,突然就被冷醒,看看窗外天已經暗下來了,我想她們也差不多該回來了,所以就起來去浴室洗臉。果然過沒多久,我老婆小孩就回來了,兩個小孩玩得滿身大汗,嘰嘰喳喳地跟我說他們去哪玩,看到了什麼,姊姊說弟弟不乖差點掉到湖裡,弟弟告狀說姊姊偷打他。這姊弟倆都這樣吵吵鬧鬧的,可是感情一直很好,有一次我帶他們去公司,同事拿棒棒糖給他們,因為只有一隻,姊弟倆誰也不肯拿,說是兩個人都要有才可以,你說真是懂事!對不對?(驕傲貌) 聽他們說了一會,我兒子突然跟我喊冷,我抱起他走到床頭控制台,想要調高室溫,上面標示目前溫度26度,照理說應該不會很冷才對,但我還是調高2度到28度。然後我兒子跟我說他要去上二號,他自己去喔,才兩歲的小孩喔!很厲害吧!(驕傲貌) 他走進去沒多久,我和我老婆聽到他在說話,聲音不是很清楚,可是聽起來很像在跟人說話,我覺得奇怪便往廁所走去,一邊問我兒子「弟弟你說什麼?」,當我走進廁所時,我兒子背對著我看著空蕩蕩的浴缸,聽到我走近,他轉頭看著我用台語說「阿伯」。 我笑了笑過去把他抱起來,搔他癢說「我是爸比啦!什麼阿伯!」,他被我弄得呵呵直笑,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然後我叫我老婆幫他們兩個洗澡,我則坐在床上看電視,準備待會帶他們去吃那附近有名的水產,像什麼潭蝦、草魚、總統魚啊,反正他們兩個小的沒住海邊卻愛吃魚,我自己也沒吃過,正好嚐個鮮囉!你有吃過嗎? 洗好澡我兒子沒穿衣服就衝出來,我老婆拿著衣服追來,他像是在玩捉迷藏一樣躲到我旁邊,我老婆笑罵著,然後把他的衣服丟給我,要我幫他穿。我一邊說待會要帶他去吃的好料,一邊幫他套上衣服,上衣才穿上去,他突然看著面對湖景的落地窗,大聲哭了起來,無論我怎麼哄怎麼騙都沒用。 「不要把我丟到湖裡面~~」他夾雜著口水、鼻水含糊不清地哭叫著,「你這麼乖~爸比怎麼捨得把你丟到湖裡?」我摸摸他的頭哄說,以為他是被湖景嚇到,趕快把窗簾放下來,然後和我老婆拉著兩個小的往外走去。 說也奇怪,才離開房間,我兒子馬上就不哭了,問他為什麼也只是嘟起嘴巴不說話,當然,後來我們就知道原因了。總之,那天我們吃完飯,又到湖邊一間咖啡廳去,本來擔心我兒子看到湖景又會怕,沒想到他倒是衝第一個,還是一個漂亮的女服務生幫我把他抱回來,不只漂亮,皮膚還很白(讚嘆貌)。那地方咖啡是不怎麼樣,可是景色很漂亮,有機會你一定要去走走。後來我們又沿著湖畔散步,終於撐到兩個小的累得走不動,我和我老婆才一人一個背回飯店。 回到房間前才要進去,我兒子醒過來,又突然毫無預警地哇哇大哭起來,說什麼也不進房間,問他為什麼只是「不要!不要!」哭喊著,我兒子平時很乖的,很少會這樣吵鬧,吵了大半個小時,連隔壁房客都有人來關心,好不容易他哭累了,連哄帶騙才睡著,我和我老婆在房間裡看了半天,卻也找不出有什麼讓他討厭或害怕的東西。 兩個小的睡在我和我老婆之間,就這樣睡到半夜,朦朧中我覺得房間越來越冷,下意識將身體整個窩到被子裡,耳邊聽到我兒子說話的聲音,持續了大概幾分鐘,我以為是做夢沒在意,但突然間我兒子一聲悽厲的哭聲吵醒所有人,黑暗中我隱約見到他仰頭大哭,我從沒聽過他那種哭法,好像是…就好像是命在旦夕發自肺腑的哭聲,我也不知道怎麼形容,只知道那一刻我呆了,馬上抱住他哄著。旁邊醒來的姊姊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哭了,老婆手忙腳亂地哄著抱著。 問了老半天,我兒子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話「阿伯罵罵」,又說「阿伯要把人家丟到湖裡」,我顫了一下,由於眼睛已經適應黑暗,我掃視了房間一圈,除了我們一家四口什麼人也沒有,於是我把兒子交給我老婆,小心翼翼地走向浴室,浴室的燈還亮著,我連馬桶後面都仔細地看過,然後翻看衣櫃,除了那冷得不尋常的空氣外,什麼也沒有,一‧個‧人‧也‧沒‧有。 我打開燈走回床邊,溫言告訴我兒子說「弟弟乖~爸比幫你看過了,這裡沒有阿伯,只有爸比、媽咪和姊姊啊。」 我兒子搖搖頭,直說「有~有~」然後又嘩啦嘩啦哭起來。 我耐著性子,摸摸他的頭又問「那,在哪裡呢?」然後我兒子接下來的答案我真的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說…(猶豫貌)他指著天花板說: 「在上面…」 然後?誰還敢看啊!因為我那時真的感覺到有人從天花瞪著我,我連夜帶著老婆小孩,一路上連休息站也不敢停留,只想離那邊越遠越好,只想趕快回到家裡。 好啦!故事說完了啦!說過了喔!千萬不要叫我再說一次,媽的弄得我全身雞皮疙瘩,(轉頭大喊)老婆~飯弄好了嗎?客人肚子要餓扁了!哈哈,不好意思喔,來!家常菜而已,沒什麼好料。 (對裡頭房間大喊)弟弟~去洗手吃飯了! 弟弟!姊姊都已經坐好了!站在那邊做什麼?(朝兒子走去)什麼?啊?(轉頭說)對不起你先坐,這小孩今天怪怪的,(對兒子說)說大聲一點爸比沒聽到! 「…阿伯在那個人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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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ep 19 Wed 2007 22:43
  • 接受

不能接受就會感到痛苦(見上圖)。 「為什麼他不了解我?」、「為什麼他不能體諒我?」、「為什麼他都說不聽?」…諸如此類的問句生活中隨時都可以聽到,而問題的答案其實都一樣,因為兩個人代表著兩個不同的個體、思想、價值觀、喜惡,他可能有一天會同意你的看法,但不會是現在,也不會是因為你。 大家都知道黑羊與白羊過橋的故事,姑且不加探究誰應該讓誰的問題,無論黑羊或白羊都必須體認到一個事實:沒有人先禮讓,就沒有人能過得了橋。 黑羊或許認為:「是我先踏上橋的,所以白羊應該讓我先過。」 白羊也會覺得:「我的毛色純正,地位崇高,所以黑羊應該讓我先過。」 這兩個想法如同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堅持己見便不可能有交集。即使最後上帝出面以最無可挑剔的公平方法決定誰必須禮讓,禮讓者仍舊是被迫的,仍舊會在心裡嘀咕著「事實上誰對誰錯」的問題,因為世界上最精準的尺都是每個人心中自以為的那把。 爭執了一段時間後,黑羊與白羊都按耐不住,都想著乾脆讓他先過好了,但這樣的想法隨即就會被取代,黑羊白羊都想著:「可是我又沒錯,憑什麼我要讓他先過。」 於是他們更激烈地爭執起來,都希望藉由氣勢和言語讓對方屈服,讓對方的想法和自己同調,也天真地暗自期望對方會猛然驚醒、大徹大悟。那些記載於宗教典籍中,壞人受到感化的事情我相信都是真的,但我也都相信是壞人自己願意的。 可能很多人會把「接受」當成「妥協」、「示弱」,甚至等同於「放棄」,然而中文辭典的解釋為「接收、接納、連接」。其中連接這個解釋我覺得最有趣,因為那表示我接受了這件事,同時也讓我自己不再被排除在外,因為我和這件事便有了連接。 活在這個世界上,我們必須嘗試去接受許多事情,不只是人我的差異,也包括自己本身。「為什麼我沒有含金湯匙出生?」、「為什麼我頭腦沒比別人好?」、「為什麼別人總是比我幸運?」、「為什麼我長得…?」等不勝枚舉,上面提過接受絕對不代表放棄,我認清我理解力就是比別人差,所以我必須比別人更加倍努力,而我也能夠接受這樣的自己。很多人不能自我接納,明明心虛的要命,口中卻說著「不是我不會,而是我不做」,以為可藉此掩飾自己的弱點。 老子《道德經》:「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勝人者有力,自勝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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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大概發生在兩年前,我是一個患有先天性膝蓋球形症的可愛小女孩,雖然跟故事無關,但我還是解釋一下,這種症狀病如其名,膝蓋為圓球狀,腳部彎曲時膝蓋處會呈現完美的圓弧形,觸摸時感覺就像沒有膝蓋一樣。 好,離題了,我步出江子翠捷運站3號出口,外頭下著綿綿細雨,正猶豫著是否要冒雨回家,突然一道淒厲的哀嚎聲傳來,路旁一隻小黑狗在我眼前被計程車碾過,牠泡在看起來應該是血的液體裡顫抖,我記起學校老師有說要愛護小動物,所以毫不猶豫打算趕快回家打119叫救護車。 才轉身便撞到一個孕婦,還沒來得及道歉,她拉住我的衣袖說: 「妹妹…」媽呀狗不是我殺的!我在心中呼喊著!「…你去便利商店跟店員要紙箱。」 於是我毫無意識地在附近的超商外頭幹了一個塑膠箱子,就是裝牛奶的那種送貨箱。然後那個孕婦,喔,看起來大概有七八個月身孕,就要我拿著箱子,然後去把小黑抱起來,當時小黑就像電視裡頭得肺癆的演員一樣直吐血,我看得忍不住手狂發抖。 她將小黑安置在箱子裡頭後,便到旁邊騎樓將摩托車牽過來,但車子踏板處放不下籃子,她趁著我還抖得花枝亂顫到掉滿地問道: 「妹妹,你可以跟我去一趟醫院嗎?」在那千分之幾秒的瞬間,還打量著她是不是誘拐集團成員的當兒,卻已經不明所以地坐上後座,並且將籃子放在我們之間。 那孕婦似乎很熟附近的路,騎了好一段路,我手痠得都快拿不住籃子,突然不知道為什麼,耳邊響起少林足球裡星爺對阿梅唱的一首山歌的旋律,歌詞好像是這樣的: 「嘿~~太極功夫做饅頭來,驚天動地。 饅頭看來又香又甜,誰都想吃。 只見阿梅雙臂好力,只叫阿哥五體投~地~」 就在我哼完最後一個旋律,本來安靜地躺在血泊裡的小黑抽動了幾下,我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起來,孕婦被我叫得差點造成三屍四命,安慰我說: 「沒事的!快到了!」 小黑大概也被我的高分貝喚醒,扭了扭腰做個運動,虛弱地抬起頭望著我,我永遠也忘不了和牠四眼相交的那一刻,腦中閃過一部宮崎駿的動畫《貓的報恩》,忍不住幫小黑打氣說: 「王子!傷好了要帶我去狗國玩喔!」 又轉了個彎上個坡,終於到了一家動物醫院,狗命關天孕婦車沒熄火就衝進醫院,請醫生幫小黑急救,醫生診察了一會,手術台上的小黑抖了四下,我真的有數,一、二、三、四。看那樣子應該不是偷挫尿攪冷損,果然醫生慢慢吐出兩個字:「死了。」 但最讓我震驚的是他又接著說:「送去焚化爐吧,櫃台結帳,一共1,400元。」聽到這句話我哭了,我是不是得出一半啊!但出來混總是要還,儘管這句《無間道》的台詞用到比政客收賄還用浮濫,我還是忍住悲痛從皮夾縫中抽出七百大洋,準備拿給孕婦。 這時聽到醫生對孕婦說:「很抱歉!妳前天送來的小白也死了。」 乍聞噩耗孕婦哭了,大概是因為又得出摳摳,我感同身受地安慰她說:「別難過了,小白是妳家的狗嗎?」 「不是,也是我撿到的。」孕婦邊拭淚邊回答,聽完我決定待會仔細問清楚她都在哪一帶出沒,免得總是遇到這位不知道是狗救星還是狗煞星的孕婦。或者,她是想說過沒多久就要去生產,得找一個善良可愛的接班人呢? 不過我還是很關心她的孕事,我指著她衣服上斑斑血跡,問她忌不忌諱,她笑著搖搖頭。那一刻,我忽然對於莫名其妙跟她來到醫院送小黑最後一程釋懷了,幻想著她肚裡孩子長大,在某次地震或海嘯的災難中,被一隻母黑狗搶救出來,超感人的。 驚覺到外頭漸漸昏暗,我將錢塞給她說:「錢給妳,我要趕去補習了。」我發誓,這一輩子從沒有過這麼義氣。 她又笑著搖搖頭,但這次笑容很像天使,讓我又哭了。「不用了,還麻煩妳跟我跑一趟。」說著將錢還給我,我噙著淚很豪爽地將錢收起來,覺得這女人很勇敢又偉大,重點是,還很有錢,可以每天都撿被輾到的流浪狗去醫院付喪葬費。 印象中某本推銷術介紹書,提到不能讓客戶有太多考慮時間,所以我說完掰掰很快閃出醫院,但因為剛來的路上沒灑麵包屑,回到捷運站牽腳踏車時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回程路上雨還沒停,視線不佳,剛剛又走得很累,差點撞到一隻小花狗,「不會這麼衰小吧?難道那孕婦在附近?!」我這麼想,害怕地頭也不回飛奔回家。 回到家,老爸早已拿著藤條久候多時,原來補習班老師來電告狀,為了取信老爸,我還特地學小黑被碾到的慢動作重播,但老爸的臉卻變得比臭掉的雞蛋還要臭,不分青紅皂白硬是打了我一頓,我明明學得很像,那時來家裡作客的王伯伯笑得多開懷啊! (圖片說明:放這張純粹只是好笑,唯一的關聯就是同樣和動物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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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an 05 Fri 2007 21:53
  • 野狼

過去的將近三個星期的時間,野狼像是迷失在黑森林的旅人,平均每天斷斷續續只睡兩、三個小時,有時會突然正在做什麼事卻睡著,醒來時感覺像睡太久很疲倦,但看時間才知道只睡了十多分鐘而已,腦袋像引擎空轉的車,回憶、思緒劈啪劈啪地翻著,白天他仍照常去工作,作息如常,隨著夜晚降臨,感覺就像是被黑暗籠罩。他試著讓自己保持忙碌,看DVD、讀小說、聽音樂,或嘗試寫文章,但卻像是裝設在沙漠的水龍頭,思緒源源不絕地湧出來,卻又馬上消失在地底深處。直到昨天,這段時間來第一次毫無干擾地連續睡上九個多小時,他不知道他到底走出黑森林了沒,趕緊趁著組織能力還在時好好寫篇文章。很多人希望能夠擁有一天48小時,但,時間變多並沒有實際上想的那麼完美。這種狀況進入第三天後,夜裡所有事物都變得很緩慢,像是陷入泥沼,錶上的秒針瘸了,每一秒都走得那麼辛苦,不斷地檢查電腦裡的時鐘是否當機。時間變多只會讓你質疑「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的意義,開始讓你棄之如敝屣。將衣服折好放進衣櫃後,下一秒又拿出來弄亂重新整理。數星星數到將夜空劃分四大塊,分區計算數目。半夜走路將近半小時到公車站,傻傻地等待不會出現的公車,然後走回去。關燈躺在床上凝視著黑暗,空空的。已經不知道第幾天,日昇月落,夜又悄悄從窗戶爬進房間,隨著蕭邦的夜曲第二號翩然起舞,他的現實和夢境交織在一起,成了一張錯綜複雜的網。繦褓中的小野狼放肆地哭泣,眼睛微張,用混沌的視線觀察這個世界,哭泣,聽不出是悲是喜。野狼媽媽虛弱地躺在床上,這是她第三個孩子,她從沒想過要撫養三個孩子,但她會盡她的力量去呵護他,暗暗發誓。野狼爸爸隔了好久才來,匆匆忙忙地,知道母子均安,看過孩子又匆忙地離去,背影看起來好沈重。村口的文具店是他的秘密花園,附有削鉛筆機的機器人形狀鉛筆盒,按鈕一碰就會彈出排列整齊的鉛筆、袋狀鉛筆盒上頭的史努比逗趣地笑著、畫著複雜迷宮的墊板、大富翁遊戲、六人跳棋、象棋、陸軍棋、寫著東南西北的奇怪遊戲、五顏六色的色紙、雙頭的彩色筆…,他總是可以逛上一下午,但一樣東西也沒買。因為這樣,他向媽媽嚷著以後要當文具店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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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洲時我有個馬來西亞的華裔同學,姑且稱他為M吧,我和他認識時間不長,但或許同為華人的那股親切感,我們很快就成為不錯的朋友,因為我年紀較他長幾歲,見到我便用生澀的中文稱呼我為「哥哥」。 有次他秀了收到的一封簡訊給我看,傳訊者是我也認識的一個日本女生J,內容相當曖昧,我看完對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故意反問他: 「呵,我還以為你在馬來西亞是有女朋友的。」 「是有啊,就我皮夾裡的那張照片。」他說著隨即從皮夾裡翻出來證明。 「那這簡訊是…?」我瞥了眼照片接著問。 「沒有啦!我們只是朋友!哈哈哈…」他笑著,帶著某種不知為何的得意。我不置可否,但腦海中浮現J的影像,可愛的臉龐上總是掛著親切的笑容,以及讓人不得不注意的好身材,「唉…可惜她在日本有男朋友了!」某個友人曾對我這麼說。 一個有男朋友的女生,發了封曖昧的簡訊給有女朋友的男生,而這個男生正對我炫耀著,彷彿這封簡訊是榮譽勳章般。 沒多久後,M又向我展示另一封更露骨的訊息,或是勳章,我單刀直入地問說: 「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這個…」他略顯尷尬地說:「沒多久啦。」 「你和你女朋友分手囉?」我明知故問地說。 「我…你會對我感到生氣嗎?」他用另一種方式回答我。一瞬間突然有種失望,對於愛情,但很快我恢復我一貫的微笑說: 「不會,基本上這不關我的事,我沒有生氣的立場。」 「謝謝!」我不懂他為何要向我道謝,或許是因為我某種程度上減輕了他的罪惡感吧。 「但是,假設我也認識你女朋友,我就會對你的行為感到生氣,而且會非常憤怒,你懂嗎?總之,我還是建議你將事情釐清,不管選擇誰你都必須交代清楚,對你們任何一方都好。」其實我心裡很清楚,他不負責任及兩面討好的態度,的確讓我覺得很不快。 「嗯,我懂。謝謝你,哥哥!」他滿心歡喜地說著,一副終遇知己的模樣,大概是為了答謝我,他開始向我演示他把馬子的招式,而我則越來越無法理解,到底他是真的喜歡這個女生,抑或只是滿足他征服的慾望呢?這個問題存在千百年無人能解,知曉答案者唯有當事人。 我依照承諾,沒有透露這件事給任何人,但很快地他們成雙成對地出現在校園,牽著手參加party,這就是所謂「公開的秘密」吧。 其實,愛情這種事無關對錯,大家都只是遵循自我意志的規則,結局由諸多選擇累積而成,未婚的用道德約束,已婚的也不過多了道名為「結婚證書」的法律效力,愛與不愛都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欠了錢白紙黑字無法抵賴,但愛情是無法衡量的,如果付出是為了求回報,苦了自己也造成對方無形的壓力,提起容易放下難,俗話說得好:「放得下,天下太平;放不下,紛爭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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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國際知名的女田徑老師搬到某間國中附近,這天早晨她如往到學校操場慢跑,偶然瞥見一個同樣在慢跑的女孩子。 慢跑的人總是很多,但這個女孩子特別顯眼,因為她個頭高到一個鶴立雞群、無人能敵的地步。 「噗哧~不會是先天腦下垂體分泌失調吧…」女田徑老師想起國中時健康教育的內容,忍不住笑到噴出口水來。但她也沒想太多,繼續自顧自地慢跑著。 然而,這個女孩子卻漸漸引起女田徑老師的興趣,她發現這個女孩子每天下課後,甚至週末都來學校練跑,每回至少都跑上十五、六圈,儘管常常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但這份毅力和恆心卻感動了女田徑老師。 某個星期五黃昏,女田徑老師跟著女孩子跑了二十圈,眼見女孩子已經支撐不住,卻仍舊持之以恆、不顧一切給它跑下去,一股自以為伯樂的責任感在女田徑老師的心中發芽茁壯,於是她跑上前攀談。 「早安!同學~妳很愛慢跑嗎?」女孩子艱難地轉過頭來,蒼白的臉上淚水、汗水和鼻涕橫流,在夕陽照耀下金光閃閃,女田徑老師大吃一斤,淚水不由自主激射而出。 「這樣努力的孩子我不教還要教誰呢?」女田徑老師心中想著,跟著搭上女孩子的肩膀說:「同學!等等!讓老師還拯救妳吧!」 不想女孩子甩開她的手,哭喊著:「誰也救不了我啦!我今天還有五十三圈要跑!別煩我!」 女田徑老師一點也不灰心,這樣特立獨行的孩子正合她的心意,她隱隱覺得這個女孩子會為國爭光,是田徑界的明日之星。於是她耐心地等待,兩個多小時後女孩子終於跑完,正好五十三圈。 「同學累了吧?」她將她的毛巾遞給累癱在地上的女孩子,女孩子遲疑地望著她,「我姓曹,單名琳,本身是一位田徑老師,身上帶著毛巾一點也不奇怪。」 「…曹˙琳˙老˙師?」女孩子接過毛巾,驚疑未定地吐出這四個字。 「咳…叫我曹老師就好,總之,我注意妳幾個星期了,我很欣賞妳,願不願意跟著我一起練田徑?」曹老師單刀直入問著,「妳叫什麼名字?」 「我…我,大家都叫我巨人阿萍。」阿萍接著難為情地說:「可是…可是我跑操場只是…」 「我知道!妳想說只是興趣吧?」曹老師忍不住插口說:「阿萍!做人要是沒有理想,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呀?!要對自己有信心!妳行地!」 或許阿萍真的被曹老師的話打動,也或許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阿萍開始跟著曹老師練田徑,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焚膏繼晷,孜孜不倦。 ************************時光荏苒晃眼一十二年************************* 阿萍不負曹老師的期望,成為國際體壇的奇筢,連續刷女子400米、女子撐竿跳、女子跳遠三項世界記錄,各國媒體爭相報導,《TIME》以「台灣女將萍仔,開啟田徑新紀元」封面報導其成功故事;《商業週刊》則以不同角度,大談「萍仔效應」和「萍仔旋風」所給台灣的商業利益;而兒童科學讀物《小牛頓》專訪阿萍,請她教導小朋友正確的運動觀念。 台灣再度以田徑名聞全球,國人更是一窩蜂愛上田徑運動,每逢週末假日各級學校操場必定人滿為患、蔚為奇觀,許多不明所以的外國觀光客還以為是在進行馬拉松比賽。而為數不少的上班族發起「慢跑上班,空氣身體都健康」的運動,於是慢跑成為全民運動,根據著名入口網站「奇魔」調查資料,最興盛時期全國慢跑人口高達79.33%,阿萍也因此被尊稱為「台灣田徑之母」。 就在阿萍巡迴歐洲演講時,一個突如其來的噩耗傳來—曹老師病危。於是阿萍二話不說搭乘專機返台,回程中這十二年來和曹老師一同度過的點滴浮現心頭,那個時而嚴厲、時而和藹的恩師,忐忑不安的心情伴隨著阿萍。 終於,飛機抵達台灣,阿萍顧不得長途飛行和時差帶來的疲憊,坐車直奔醫院探望曹老師。 阿萍站在病床前,顫抖著看著全身插滿管子的曹老師,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罩著維生系統,但兩人似乎心有靈犀,曹老師突然睜開眼睛。阿萍再也管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水撲簌簌直流,跪在曹老師身旁,只見曹老師嘴唇一開一合,好像想說些什麼,於是阿萍將氧氣罩暫時取開,耳朵靠到曹老師嘴邊。 「好孩子…妳…妳回來了…」曹老師用微弱的聲音說著。 「是!曹琳老師!我回來看您了!」阿萍激動地回應著。 「…我…一直跟妳…說叫我曹老師就好…」曹老師斷斷續續說著,「我…心裡一直…有個疑問,看來…我…是不成的了…,今天想…要問妳…」 「曹琳老師~您問!」阿萍依舊激動地回應。 「咳…還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妳總是…一圈又一圈…跑著,真的…只是興趣而已嗎?」阿萍聽完臉色忽然閃過一絲不安,猶豫了一會才下定決心,在曹老師耳邊說: 「曹琳老師,其實…」說完後,阿萍默默離開病房。沒多久,曹老師口吐白沫死在病床上的消息便傳出。 之後阿萍也謎樣地一厥不振,並且經診斷罹患心理重症「象牙塔症候群」,鎮日不管別人聽不聽,到處告訴別人她是「又高又瘦長得很漂亮的阿萍」,由於病情時好時壞,最後只能淪落到賣看起來像煎餅、又像蔥油餅的法國鬆餅和梅子薄荷茶維生。 就這樣,阿萍在病榻旁對曹老師說的那段話,成為一樁僅次於「總統謀殺案」的懸案,許多水果菁英記者使出渾身解數也找不出答案。 筆者日前偶然光顧阿萍的鬆餅攤位,由於不忍傷害她最後一絲自尊,多稱讚了疑似鬆餅的食物兩句,她一開心象牙塔症候群又發作,叨叨絮絮地告訴筆者這個天大的秘密。 原來,那天阿萍在曹老師的耳邊說: 「曹琳老師,其實…是我國中導師規定考試低於90分,少一分跑操場一圈。而碰到你那天我…只考了17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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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ul 26 Wed 2006 08:16
  • 選擇

經濟學各訴我們,人生的過程就是由許多選擇累積出來的,從你每天起床開始,選擇用先刷牙還是先洗臉、早餐吃吐司還是稀飯、搭乘何種交通工具去上班、先處理客戶抱怨還是新業務開發、是否接受公司指派管理大陸分公司、追求愛情亦或麵包…等等,有些選擇無關痛癢,但有些卻事關重要。 你必須考慮機會成本、偏好、效用…等有形無形的因素,無論好壞對錯都必須做出決定,否則你不只會停滯不前,更將面臨被接踵而來的選擇所埋沒。仔細回想目前為止你人生中重大的決定,例如大學聯考選填志願,南部或北部的學校、經濟系或電機系、大學或技術學院,於是你的交友圈、未來伴侶、工作性質都將完全改變,想想其實可能只是那萬分之一秒的念頭。 易曰:「君子慎始,差若豪氂,繆以千里。」與其事後後悔自己的輕忽大意,倒不如一開始就深思熟慮,很多人婚後吵架常哭喊「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人,我才不會傻到和你結婚!」,然後再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對孩子說「你以後選對象要注意,別選到一個像你爸(媽)的!」說實話,這真的是很愚蠢,結婚前不了解清楚,等到生了小孩,生米煮成熟飯,才悔不當初地用這種悔恨去殘害小孩的心靈。 你無法奢求你所作的決定是「best choice」,你只能盡量作出「better choice」。就好像打麻將一樣,你無法預知下一張會摸進什麼牌(除非你出老千),所以你只能依據現有牌型調整,然後聽胡牌機率「比較高」的牌型。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常聽到一些人說「早知道我就怎樣怎樣…」,但我暗忖,就算給你重來一次的機會,你能保證會比現況更好嗎?那永遠只是個推測的結果,覆水難收。 選擇之前想清楚,決定之後停止抱怨,因為無論週遭的誰給你怎樣的意見,下決定的永遠都是自己,抱怨只會讓你將焦點錯置在別人的過錯,而忘記去計畫下一步該如何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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