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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喇!清亮的金屬碰撞聲從門外刺進來,喀喇喀喇…朦朧中我被吵醒,是開門聲!我警覺地坐起來盯著大門看,喀喇喀喇…是阿文!樓梯間的電燈壞掉,晚上我們回家都得摸黑找插鑰孔,剛開始不習慣,但時間久了大家都曉得怎樣的角度和位置最好開,就只有阿文怎麼都抓不到箇中訣竅,因此每次都得「喀喇喀喇」上好一陣子,才能進得了門。 我瞄了牆上圓形時鐘一眼,路燈的光打在鐘面上,兩點半,我正想起身開燈時,門「似乎」被打開了,說似乎是因為門並沒有被開啟,但我確確實實聽到門鎖被鑰匙打開的聲音,緊接著一片虛無穿過「應該開啟而沒開」的門,我瞪大了眼睛「聽」著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朝廁所衝去,然後廁所門「碰」地巨響、掀馬桶蓋、解尿、沖水、洗手,之間夾雜著解放的讚嘆聲,隨後這些聲音的主人爽朗地踏步進阿文的房間。 即使沒開燈也應該看得到人影吧?我暗忖,但雙腳卻像扎根在地板動彈不得,我不知道該不該進房確認那聲音的主人是誰,因為我覺得答案不會是我想要的。後來不知道僵立了多久,終於才在朦朧中累倒在沙發上。 等到我醒來已是中午了,第一件事就是趁著陽光滿室壯膽,慢慢踱進阿文的房間,棉被依舊掉落在床邊相同位置,衣櫥門半開著,相較起未知的恐懼,我後悔當時沒有立即做確認,至少現在我不會懷著「阿文又出門了」這種自我安慰。 新聞固定一段時間就會播放山難的消息,目前仍沒有好消息傳來,代表我的室友們已經受困超過一天,因為仍在黃金七十二小時內,救難隊持續努力搜救中。我在心中暗自祈求著他們的平安,但已不完全是單純的關心,更希望透過他們的獲救解除心中的疑懼。 隨著夜的降臨,心情也忐忑不安起來,本想逃離這裡直到救援結果發佈再做打算,但最後我仍決定留下來,因為我不想背負著這個疑問過一輩子。為此我做了一些準備,首先打亮所有房間和客廳的燈,停電時備用的手電筒(確認過有電),電視鎖定在新聞頻道以隨時了解救難進度,泡好一整壺提神用的咖啡,最後是將門鎖打開,以防臨時需要逃離現場的狀況,我從來沒有任何宗教信仰,但如果臨時抱佛腳有效,叫我舔祂的腳趾我都甘願。 由於平時我都很晚回家,所以我不知道「他們」會在幾點來,神經緊繃得很難受,隨時注意著屋裡每一處的動靜。就這麼一直等到快十一點,我正在泡第二壺咖啡,終於又傳來開門聲,不過這次很順利就開了,應該是大鳥或筱芳吧。我暗禱著他們「活生生」地進門,然後興高采烈地告訴我這次山難有多驚險,又是如何被救回來的。 然而事實證明,臨時抱佛腳是沒有用的,輕微的腳步聲穿過緊閉的大門,這次是進到筱芳房裡,接著是脫換衣服的聲音,沒過多久大門又傳來開門聲,然後是跑步聲,而且還沒換室內拖鞋,一定是大鳥,他每次有急事就會直接穿球鞋進來,不知道是否因為室內很明亮,還是有心理準備的關係,反而對於這些聲音漾起暖暖的親切感。 此時筱芳房裡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我想聽清楚交談內容,說不定能夠從中找出這一切詭異事情的端倪。我走到虛掩著的房門外,頓了一下敲敲門說:「我要進去囉。」雖然感覺「他們」好像看不到我,但畢竟是女孩子的閨房,還是禮貌一點好,我想。 沒有人回答,於是我推開門,有一股淡淡的、女孩子房間特有的清香,說起來別說筱芳房間,我根本沒進過任何女生的房間,即使稍早之前開燈也只把手伸進來。一隻大約一百公分高的絨毛白熊睡在靠牆的單人床上,衣櫥旁有人在爭吵什麼,夾雜著啜泣聲,大概是這小倆口在吵架吧,但奇怪的是音量並沒有因為我靠近而變大,甚至連內容我都聽不太清楚,像是被一層無形的牆所阻隔。 看著兩團空氣在吵架,原先的親切感逐漸被詭異的不真實感取代,無論我如何大吼大叫都沒有任何作用,好像我才是這世界的局外人。「他們」吵了一會兒,聲音突然變得細微而不可得,像是在說悄悄話,接著兩道腳步聲向我走來,我嚇了一跳還來不及讓開,「他們」像穿過大門般一前一後對我穿胸透背而去,當我聽到腳步聲來自我所站立的地面時,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心臟瞬間被凍結,我再也不鐵齒,再也不亂開鬼神的玩笑,我在心中發誓。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聲音集中在廚房,喥喥喥的切菜聲、食物丟下熱鍋的聲音、抽風機轟轟轟作響,和後來吃飯、交談和洗滌餐具,我坐在一旁聽著,而所有的廚具和餐具也和我一樣都被排除在外。 之後沒多久,阿文的聲音也回來了,同樣搞了老半天還開不了門,最後還是筱芳的聲音去開的門。客廳裡頓時泛起陣陣笑聲,然後是玩Wii的聲音,網球、拳擊…即使電視仍播放著新聞,關於他們的。這些聲音並不會攻擊我,甚至應該說是我闖入了他們的世界,難道是漫畫裡常出現的地縛靈,是阿文他們不幸死於山難中,而靈魂回到這裡繼續過著生前的生活嗎? 我思索著,那笑鬧聲聽起來好快樂,完完全全不屬於我的快樂,「可以一起玩嗎…」我對著空無一人的客廳說,即使是鬼魂,我多麼希望他們能回應我,希望擺脫熱鬧氣氛中的寂寞。後來我回到房間,聽著他們一直玩到凌晨三四點,有趣的是隔著水泥牆,他們反倒更真實地活在牆的另一頭,也讓我一片一片拼起他們的模樣。 他們失蹤進入第六天,MEMO上約好回家的時間也過了,雖然屍首還沒尋獲,但救難隊長的發言已經非常悲觀。這幾天我過著日夜顛倒的生活,每到夜晚我便迫不及待等他們「回家」,在開門聲響起時,我會第一時間幫他們開門,雖然阿文仍舊自顧自地找鑰匙孔不領情,但我還是會在門邊大聲歡迎他們回來;當筱芳煮好晚餐或宵夜,我會跟著一起上桌吃著自己煮的泡麵,在他們笑的時候跟著笑;裝模作樣和大鳥打起毫不對盤的Wii網球。等到他們都累癱了回房睡覺後,我才在道晚安後回房睡覺。 而後來我也發現,只要我躲到房間裡就可以間接和他們交談,例如大鳥和筱芳在浴室上演四腳獸的戲碼時,我只要拍拍牆壁他們就會知道自己太過忘情,而自動放低音量;而他們有時也會來敲我的門,說上幾句我聽不懂的話,我總是大聲回答說:「你們玩吧!別擔心會吵到我!」 慢慢地,我開始分不清兩個世界的分野,玻璃杯打破了,那聲音是屬於哪個世界的?玻璃杯是真的碎掉了嗎?就連我踩到破裂碎片、血紅一片的當兒,痛覺都已經模糊了。 那晚我發燒了,燒得很嚴重,頭痛得感覺頭顱爆裂開四散在各處,身體的水分逐漸蒸發,口乾得要命,我嘶喊著求他們給我一杯水,冀望他們幫我擰條冰毛巾,但他們依舊歡樂故我。我昏睡到半夜,隱隱聽到馬桶沖水的聲音,勉強起身想到廚房拿杯水,經過廁所時我發現馬桶中正在放水,我搞不清楚真的假的,只是地上一道沾水的足跡從廁所裡一直延伸出來,我跟著水痕走到我床邊,眼淚撲簌簌直流,看著床頭櫃上那杯水,我怎麼也止不住悲傷放聲大哭。 我知道怎麼和他們更進一步接觸與交談,不必再透過冷冰冰的水泥牆,就能夠講笑話給他們聽,也可以奮力回擊大鳥的球… ********************************** 中部山區救難現場,救難隊發現登山社學生在樹上刻下的求救訊號,終於尋跡在一處山洞找到奄奄一息的學生們。 「各位觀眾,為您播報今天的頭條新聞,十天前跌落山谷失蹤的五名XX大學登山社成員,今天上午在救難隊鍥而不捨的努力下全數救回,雖然多處骨折且因數日未進食相當虛弱,但目前無生命危險,接到消息的家長也都趕到…」記者聲嘶力竭地報導這令人振奮的消息,聲音透過電視機迴盪在客廳裡。 【後記】 這個故事在這邊劃上句號,或許有人會說:「靠!寫什麼啊?看不懂!」但這是我心中的結局,我想對每個讀者(在此是指碰巧看到這篇文章的人,因為讀者這個詞感覺是對於作家來說的一種相對應,而我還不到作家的階段)而言,都會有自己心中一套劇本,對於劇情中的疑問也會有獨到的解釋,「或許是怎樣怎樣…」這樣的想法我認為具有其特殊性,不應該被既定的結局所侵犯,所以我留下了一些自以為帥的開放式結局,一如我之前的某些文章常耍的伎倆。 如果看完之後有任何的想法,或認為應該是怎樣,都很歡迎留言給我,或許你所設想的那個結局和解釋更戲劇化,更能襯托出整篇文章的感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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