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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開眼的那個瞬間,一片空白的思緒似乎閃過什麼,像是打火機噴發出的火花之類的,瞳孔會因為那一閃忽然收縮,卻隨即恢復。 如同往常一般的早晨,連每天固定賴床五分鐘的時間都精確計算,因此鬧鐘時間設定提早五分鐘,翻下床後,洗臉刷牙盥洗日復一日的流水帳,開啟了,昨天、今天、明天。 喝完500CC老媽打的蔬果汁,面無表情地出門。說起來,那杯呈淡橄欖綠的渾濁飲料,到底包含了什麼一點也不清楚,「有…,總之維生素A,B,C,D,E…都有。」老媽曾經說過幾次,然而記憶中剩這樣的片段。就像從小到大,她為我的人生所承擔的一切,我就只是接受而已。 老媽總愛念我佛堂就設在每天出門必經的客廳,卻怎麼也不捻香祝禱後才離開。其實她生病難過躺在床上時我會跪在佛桌前祈求,老爸手術前我凝望著佛像自言自語,老哥為婚姻和爸抗戰時我也說給菩薩聽,但那都是我一個人,她不知道祖先神明已成了我最後不得不的精神慰藉。 天空烏雲滿佈,很沈重的感覺,蓄積的雨水就好像隨時會穿透雲層傾洩而下。到公司的路線總共有三條,我選擇自以為的那‧條‧捷‧徑,如同在urmap.com規劃路線,電腦會自動找出最短里程路徑,但不一定是實際上最佳路線。 有時候路上的號誌燈變化可以決定我一天的心情。 如果路上都很順利,所謂的順利,即幾乎沒有停紅燈,或是等待時間都很短。這樣的話,心裡就會油然而生「Today is my day.」這句英文,而且奇怪的是,每次都是英文,絕不會是「今天是我的幸運日」這樣彆扭的中文說法。 或許這是某種自我暗示也不一定,人總是這樣啊,例如星座,小時候因為家裡過農曆生日,我錯認自己是天秤座,但當時看過星座書總覺得自己是道地原味的天秤男,發現自己是射手座的事實是很久之後了。 例如工作,時間久了真的會以為自己安於現況,但事實上呢? 我習慣在路上,在腦中快速瀏覽今天的行程,A客戶幾點要來分行處理事情,午餐後要去拜訪B客戶,下班前的業務會議…,有朋友說我這樣騎車分心很危險,但說實話我摔車總出現在注意力集中的時候,更弔詭的是,騎車速度越快我的思緒越清晰,情緒也越高昂。 騎到光華路和五福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我正在模擬和B客戶的談話內容,一個詭異的老頭進入我的視線範圍,我不由得掀起抗UV的安全帽鏡片,皺起眉歪著頭盯著那老頭看。 到底是哪裡詭異呢?或是應該說那像是老頭是合成在背景上的,而且是技術極差的,胡亂貼上的那種,一眼就讓人感到莫名其妙。 滿臉皺紋、皮膚黝黑到像是拾荒的流浪老頭,地中海禿的頂上灰白毛髮雜亂無章,久未整理的鬍子幾乎得用除草機刮除,只是眼屎滿溢的雙眼卻那樣炯炯有神,散發著喜悅的光芒。 形容至此,可能你會說,那不過是個熱愛拾荒工作的老頭兒。 真正讓我目不轉睛的,是你口中熱愛拾荒工作的老頭兒,竟穿著純白無暇的芭蕾舞衣,我對芭蕾舞並無特別研究,但低胸細肩帶上衣加上蕾絲邊蓬蓬裙和白色絲襪,以及老頭腳上那以點點亮片點綴的舞鞋,原本應該讓人啞然失笑的畫面,我卻只是呆立當場。 芭蕾老頭,姑且這麼稱呼他。他並不是停在路邊,也沒有像一般拾荒者拉著手拉車,而是像專業芭蕾舞者般旋轉、掂腳、飛舞著前進。我說過,我對芭蕾舞並無研究,但看著芭蕾老頭的舞姿,你就會自然而然相信他流暢的動作都是嚴格訓練中養成的,耳邊也迴盪起天鵝湖悠揚的樂聲。 我熄火將車停在路邊,尾隨著芭蕾老頭,他重複著旋轉、掂腳、飛舞的動作,儀式般一點也不馬虎,就像個三跪九叩誠心拜佛的信徒。他沿著五福路往文化中心而去,明明那麼引人注目的怪異行徑,路過的行人卻視而不見,和我們擦身而過。我確信他不是鬼魂,因為他腳邊的影子正隨著他旋轉、掂腳、飛舞,且少數路人仍會駐足觀看,雖然沒多久便會離開,踏上他‧原‧本‧的‧道‧路。 靠近文化中心正門時,雨突然落下,所有行人在驚呼聲中散去,芭蕾老頭在驟雨中原地旋轉,像個被用力甩出的陀螺般,身上的水珠因離心力四散。 我突然想起最近為四川震災募款的慈濟人,拿著募款箱在街頭九十度鞠躬,到底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為了幾千里外素昧平生的災民,是怎樣的心情呢? 想著想著,我也不由自主跟著那聽不到的樂聲舞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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